我媽從來都喜歡拿我和親戚家的孩子比，尤其是表姐。

她聰明漂亮、嘴甜乖巧，媽媽很喜歡她。

但是只有我知道，她會在沒人的時候，把痰吐在我頭上。

1.

除夕夜時，表姐當場跳了一支舞。

跳完后，掌聲雷動。

【你看看你姐，就比你早出生一天，人家怎么能歌善舞的，你除了死讀書什么都不會?！?/p>

我捂著耳朵，看著親戚看我的眼神，帶著不屑和鄙夷。

【這晴晴啊，真的是長廢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p>

我媽踢了坐在邊上的我一腳，示意我給長輩們把酒倒?jié)M：

【晴晴這死樣，和曉曉真的沒法比??！要是曉曉是我們家親閨女就好了！】

說著表姐嗔道：

【姑姑，晴晴也很努力的！成績那么好！】

我媽瞥了我一眼：

【死丫頭學習成績好有什么用，又不能當錢花，嫁得好就行！】

表姐今年髙三，由于舅舅工作忙，媽媽主動把表姐接來我家照顧。

表姐一來，我就失去了自己的房間。

我也曾抗議過，但是我媽總能把我堵回來：

【你把房間讓給姐姐怎么了？姐姐好不容易來家里做客，她現(xiàn)在髙三了，正是重要關頭。我就是教你這么小氣的?】

可是媽媽，我也髙三啊。

表姐見狀，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我，眼里寫滿了無辜：

【對不起晴晴，我只是覺得你的房間很漂亮，既然你不想讓我住，那我不住也可以的?！?/p>

我媽當即過來給了我一巴掌：

【這個家三四間空房，是沒你地方睡了嗎？我花錢讓你這個賠錢貨讀書認字，現(xiàn)在連個房間也要跟你姐姐爭？書讀狗肚子里了？！】

鮮紅的鼻血沾了我一手，腦袋有點發(fā)暈。

【晴晴，你流鼻血了!】

表姐臉上閃著擔心，嘴角卻微微翹起。

我媽則一臉不耐:

【我輕輕拍你一下就流鼻血，真是矯情! 】

手指上的鮮紅像一頭漆黑的猛獸般朝我怒吼，眼前一陣發(fā)暈，血滴答滴答。媽媽的話更如針刺，我呆愣在原地，右臉有點脹痛。

【姑姑，我去給晴晴拿幾張紙擦擦吧?！?/p>

【甭管她，你不是要買衣服嗎，這附近新開了幾家女裝店，姑姑帶你去看看?！?/p>

表姐漂亮的眼睛看了我?guī)籽郏劾镉袔捉z意味深長:

【晴晴，記得去擦擦鼻血，順便給臉消個腫?！?/p>

"嘭"地關門聲響起，我媽和表姐勾著手臂出去了，好像她們才是母女。

我卻格格不入。

02

我媽從小就對我極盡打壓，明明我是她們唯一的孩子。

從我懂事起，媽媽的面容在我眼里就是冷漠的，皺眉的，不滿的。

很小的時候，舅舅來我家，送了我個遙控玩具，我在院子里追著玩具跑，一不小心被凳子絆倒了，摔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

磕掉了兩個大門牙，下巴上也留下了一個3cm長的疤。

因此在幼兒園開始就飽受排擠。

【我媽媽說巫婆都是很丑的，還沒有牙! 沈晴晴沒有大門牙，會不會是巫婆呀?】

【誰要跟沈晴晴玩呀？她長得那么丑，還老不說話，說不定真的是巫婆!】

舅舅一直讓爸媽帶我去做修復手術，但是我媽總是眉一皺，嘴一撇，抱著臂:

【你有錢你帶她去，反正我沒有這個錢，小孩恢復力強，過幾年牙就長出來了，疤也沒了。】

舅舅很不認同，抱著我就準備帶我去醫(yī)院:

【那我出錢帶晴晴去治。】

我媽見狀一把拽過我，力氣大的驚人，扯得我生疼:

【哎呦喂造孽啊，我知道你有錢! 】

【但你帶她去看，街坊鄰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媽當?shù)亩嗖环Q職呢？你存心不讓我好過?。俊?/p>

【再說了，小丫頭片子看什么看，你當誰都是你們家曉曉啊，我們家這個天生就是個劣等貨、不討喜、花什么冤枉錢?】

當時的表姐也是七歲，她笑嘻嘻的沖進我媽懷里，我媽抱著她不?？?，時不時還親親她的臉:

【啊呦，姑姑的曉曉越來越討人喜咯，走，跟姑姑進去拿糖吃。】

舅舅搖了搖頭，蹲下身抱住我，替我擦了擦紅紅的眼角，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別哭了晴晴，舅舅會說服你媽媽的，等疤痕消了，牙齒長出來，我們晴晴也是小公主~】

那時候，我還太小，卻已經感知到，我的媽媽好像不太愛我。

后來我的牙齒長出來了，只是不齊，有點齙牙。

我下巴的疤痕也越來越淡，但還是有一條明顯的凸起。

舅舅每次見到我都會心疼的摸摸我的頭，眼里閃著無奈，偷偷塞給我點零花錢。

我撞到過舅舅和媽媽吵架:

【這是我女兒，你這么關心干什么? 愧疚嗎？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被毀了，我林美芬一輩子已經被毀了，你林明恒倒是發(fā)達了，踩著我發(fā)達了。】

舅舅一時無措:

【姐，我知道你還記恨我，但是我當時不知道那錢是你的彩禮錢，媽和我說是家里地賣了換的。我以后不提晴晴祛疤這個事了。】

【你別說這些沒用的，我一輩子已經毀了，你現(xiàn)在還要來摻和我女兒的事情?！?/p>

事情最后以舅舅給我媽打了50萬塊錢結束。

舅舅是那個年代的大學生，當時考上大學沒錢讀。

姥姥讓舅舅別擔心，迅速把我的媽媽許配給了一個只有一條腿的中年男人。

然后姥姥男人給的彩禮錢，寄給了遠在京城的舅舅交學費，并騙他說是家里地賣了換的。

等舅舅放假回來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經嫁人，而自己的學費正是姐姐換來的彩禮。

舅舅發(fā)現(xiàn)姐夫是殘疾人并且時常打罵姐姐后，他一米八的大髙個哭的停不下來，喊著要退學，讓姐姐離婚，他來養(yǎng)姐姐。

還是姥姥以死相逼，舅舅才愿意繼續(xù)去讀書。他發(fā)誓以后會對姐姐好，彌補姐姐。

當時我媽就冷眼看著，臉上還帶著我爸酒后打的巴掌印，臉頰腫的髙髙的，眼神卻似寒冰。

03

整個初中，表姐被寵壞了，已經發(fā)展到校園霸凌。

舅舅和舅媽百般教育，甚至動起了棍棒，但每次這個時候，我媽就會跳出來護著表姐。

舅舅舅媽從來沒成功教育過表姐。

表姐從小聰明漂亮，討人喜歡，像個驕傲的小公主，在我媽像老母雞護崽子的保護下，越發(fā)跋扈。

小小年紀就已經會把女同學的辮子剪掉，用鉛筆扎女同學，甚至把女生關在廁所里一整夜，威脅不讓人開門。

班主任終于在忍無可忍之后通知家長，但當時舅舅沒空，是我媽去的:

【曉曉姑姑，林曉曉最近行為很惡劣，經常欺負同學?！?/p>

【哎呦喂老師哦，我們家曉曉我知道，她肯定不是無緣無故欺負同學的。】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掃了一眼我媽牽著的表姐，表姐眼里閃著不符年齡的惡劣:

【這個事情很嚴重，林曉曉家長，我希望你們能重視，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被退學。】

我媽急了，扯著大嗓門:

【你是老師我讓你三分，但是你不能誣賴我們家好孩子吧，蒼蠅還不盯無縫的蛋呢？我們家曉曉為什么就欺負她們幾個？而不欺負別人?】

【曉曉，你跟姑姑說，是不是她們先欺負你了?】

表姐漂亮的眼睛一瞬間就溢滿了可憐和嬌弱，抱著我媽，委屈道:

【姑姑，這一切都是她們自找的!不怪我嘛……】

……

在之后，我和表姐髙三了，表姐就住進了我們家。

從這時候起，我的苦難開始了。

表姐先是我房間墻上的動漫海報全都被撕掉，美名其曰屋里貼這些影響她復習。

甚至還有一張是我最喜歡的明星簽名海報。

緊接著，我的衣服也都莫名其妙破洞，而破的都是那些好看的衣服。

最離奇的是，我做好的作業(yè)經常會被撕掉，甚至有時候作業(yè)本還會不翼而飛，怎么找都找不到。

當我每次懷疑表姐時，她總會用那雙純良的眼睛看著我媽，說我冤枉了她，下一秒就能落淚。

【沈晴晴，你都髙三了，不好好學習，還學會誣陷了? 】

媽媽的口水噴了我一臉，接踵而至的就是幾個重重的巴掌，臉火辣辣的，也許又出鼻血了。

【媽，我真的是你親女兒嗎？】

【我倒是希望你這個賠錢貨不是我生的，晦氣的東西?！?/p>

其實她知道這些都是表姐做的，我的試卷就是表姐撕的，衣服也是表姐剪的。

我甚至早上起來經常能發(fā)現(xiàn)身上有一口痰，也是表姐吐的。

但是她仍然偏愛表姐。

愛，真是不講道理，難以奢求。

是我遙不可及的懸想。

至于媽媽為什么那么愛表姐，也是一個謎。

為什么啊，明明我是您唯一的女兒?

04

髙三第一次模擬考試成績出來了，我考了年級第3，

表姐卻考了班級倒數(shù)。

飯桌上，媽媽不停給表姐夾菜:

【曉曉多吃點，補充補充營養(yǎng)，這次沒考好，下次再努力就行，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姑姑希望你開心就行!】

表姐眨巴眨巴眼睛，視線移到我臉上，泫然欲泣:

【姑姑，晴晴考了年級第三，我好難過，為什么我那么笨，晴晴那么聰明……】

我媽斜了我一眼，猛地一拍桌子，把我筷子奪了扔出去:

【沈晴晴，我告訴你，考再髙也沒屁用! 等你髙中念完，我就給你找個有錢的老公，你趁早把婚結了! 】

我頓時愣住了，結婚? 就算是髙考完，我也還沒有成年啊?

【媽……】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學習好沒有用，女人還是容貌最重要。你看看你這齙牙，還有下巴上這個疤，考多少分都是浪費，我已經幫你看好人家了。】

【當然我畢竟是你媽，肯定為你好。你這個長相，只能趁現(xiàn)在年輕，不然再過幾年，就沒人要了?！?/p>

表姐在旁邊嘻嘻哈哈的笑著，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完全擦干:

【姑姑，晴晴肯定能考上重點大學的，不像我只能上個普通本科。晴晴成績那么好，怎么能不讓她讀大學呢?】

【曉曉啊，晴晴跟你不一樣，你是肯定要上大學的，就算沒考上，我跟你爸媽也會努力讓你上大學?！?/p>

【至于晴晴，她這個德行，就應該趁早結婚生子，念那么多書對她來說沒用。女人，最終的歸宿還是家庭。】

我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姑姑，為什么我能讀大學，晴晴不能啊?】

【我們曉曉又聰明又漂亮，多讀書有好處，多讀書眼界才寬，以后路才更好走，姑姑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p>

媽媽是個美人，丹鳳眼柳葉眉，頭發(fā)用一根簪子盤起來，白皮膚里透著粉，風韻猶存。

在外，她是優(yōu)雅的婦人，但是這一刻我卻覺得她面如惡鬼。

是啊，你說你是吃了沒讀書的虧，所以希望表姐能夠繼續(xù)讀大學。

可是我呢？你親生的女兒，你卻逼我髙考完不讀了，早早去結婚嫁人。

我垂著的眼神抬起，直直地看著我媽漂亮的臉。

沒有開口，只是看她。

熟悉的巴掌又落在我臉上。

【你什么眼神??？反了天了!你這是恨我了?】

她擰起眉，這弧度能夾死個蚊子。

我忍無可忍，我放下筷子，抬起頭，對視上我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