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23年8月24日。

櫻花國決定于福島排放核污水的新聞。

瞬間引爆全球互聯(lián)網(wǎng)。

各國人民在社交網(wǎng)站上發(fā)出抗議，櫻花國大批民眾也進行了游行示威。

櫻花國政府一口咬定，他們所排放的「核廢水」絕對安全。

甚至有官員召開新聞發(fā)布會。

當著全世界記者的鏡頭，坦然喝下一杯，他口中所謂的「核廢水」。

「請全球民眾放心，我們承諾，核廢水絕對安全可飲用！」

真的嗎？

如果不是看到他喝水時顫抖的手，我?guī)缀醵夹帕恕?/p>

關(guān)上電視機，窄小的客廳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朝后仰倒躺在榻榻米上，身側(cè)的手機發(fā)出陣陣震動，閉著眼躺了片刻，我摸過手機點開。

微信群里已經(jīng)炸了鍋。

【許瑤：wocwocwoc！小日子尼瑪瘋球了吧！】

【白飄飄：傻逼櫻花國能不能趕緊沉海？】

【……】

罵了幾十條櫻花國，她們總算想起我了。

【方馳安：@蘇沛趕緊的回來吧，那破地方現(xiàn)在可不興待了】

【許瑤：歸來吧，歸來呦，浪跡天涯的游子~~~】

屏幕上不斷跳出來的文字。

讓看過新聞后，就一直心里沉墜的我，不由自主勾了下唇角，順手將剛買的機票截圖發(fā)到群里。

【我：[截圖]】

【我：機票已買，不日回國！】

02.

轉(zhuǎn)天。

醒后朝窗外看了眼。

昨天還晴空萬里的東京，現(xiàn)在天陰得像是黑云壓境。

躺被窩里抻了個懶腰，我起床洗漱吃早飯出門一氣呵成。

其實早在兩個月前。

櫻花國民間就已經(jīng)有政府即將排放核污水的傳言。

可惜我那會兒總覺得一國政府不能恬不知恥到這種地步，聽過一耳朵就就把這個傳言拋之腦后了。

誰想，現(xiàn)實還是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櫻花國。

出走半生，歸來仍是無恥之最。

行李箱的萬向輪滾在地上，發(fā)出「咕嚕?！沟穆曇?。

此時，室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房東太太送我走出公寓，看向我的神情頗為復(fù)雜。

「真要回國了？之前還聽你說，馬上就就要成為你們律所的合伙人了，真是遺憾吶?！?/p>

我將鬢邊碎發(fā)挽到耳后：「沒什么好遺憾的?！?/p>

沒和櫻花國人接觸過的人，總說櫻花國人有禮節(jié)，懂進退。

但那些人不知道，櫻花國是全球最排外的國家之一，他們不是有禮貌，只是冷漠而已，冷漠到就算隔壁鄰居家出了人命，他們也能無動于衷繼續(xù)看電視的程度。

對本國人如此，對外國人更勝。

房東太太已經(jīng)是我認識的人櫻花國人中最熱情的一位，但也僅限于碰面的時候。

眼下，年過半百的房東太太止步公寓樓門，沖我揮了揮手。

「好，那以后有機會再見。」

我點點頭，心道，這輩子應(yīng)該都沒這個機會了。

03.

打著傘，拖著行李箱走進雨幕。

正在路邊百無聊賴等出租車，并實時向國內(nèi)朋友播報我行程的時候。

一只掛著東京電視臺臺標的話筒，忽然伸到了我面前。

抬頭看去，打著雨傘、身材瘦弱的女主持，正沖我露出個非常公式化的櫻花國甜妹笑。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這位小姐您好，我是東京電視臺的外景記者加藤美優(yōu)，可以耽誤幾分鐘您的時間嗎？」

對方嗓音細軟，看向我的目光中帶著歉意的笑意。

我收起手機，點頭：「可以。」

大約之前已經(jīng)碰了幾次壁，聽到我的回答后，女記者的眼神明顯亮了下。

得到允許后，忙示意幾步開外的攝像師上前。

「請問，您是如何看待政府排放核廢水這一決定的？」

喝廢水？

我心里嗤笑一聲。

沖女主持彎了下嘴角，我轉(zhuǎn)頭直視近處的攝像機鏡頭。

本來想用日語回答，但最終還是選擇說中文。

「第一，那叫核污水，不是核廢水?！?/p>

「第二，」

在女主持茫然的眼神中，我頓了下，繼續(xù)道。

「我們?nèi)A夏有句老話，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p>

女主持顯然完全不懂中文，直到我說完還是滿臉疑惑。

我沒用日語翻譯，抬手拍了拍她窄瘦的肩膀，最后一句換成日語。

「且活且珍惜吧?！?/p>

04.

出租車準時抵達。

在女主持和攝影師的一臉懵逼中，我微笑著朝他們揮揮手，開門上車。

我從未見過，如此人山人海的東京國際機場。

換取登機牌的地方排起幾乎要延伸到機場外的長龍，所有人都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好在我提前設(shè)想過這種情況，現(xiàn)在距離我登記還有四個小時。

「姐們兒，你也是華夏人？」

手臂忽然被人碰了下，我回頭看去，入眼是一張極為明艷的臉。

對方染著夸張的發(fā)色，身上衣著也非常朋克風。

「對，」我友好地沖她笑笑，對方立馬露出個大大的笑臉：「可算能讓我說會兒中文了，來櫻花國這幾年，除了跟家人打電話，跟國內(nèi)朋友聊天，身邊全尼瑪是小日子，這日語都快給我說吐了。」

說著，她還做了個夸張的，即將嘔吐的表情。

「那你這次回去還來嗎？」

對方似乎是東北人，說話時不自覺露出些東北味兒。

我搖搖頭：「不來了?！?/p>

「不來好，」對方朝我比了個大拇指：「我也不來了，這小破地方，沒皮沒臉的埋汰地兒，這輩子都不可能來了?！?/p>

果然是東北人，難得遇到同胞，我?guī)Я它c兒小小的炫耀的心思，把剛剛遇到街頭采訪的事情告訴了對方。

「艾瑪，你那話說得可老帶勁兒??！」

說著，對方還遺憾地砸了咂嘴：「可惜了，怎么沒叫我遇著一個呢?！?/p>

有人一起聊天，等待的過程也沒那么枯燥了。

兩小時之后，我們先后換到了自己的登機牌。

說來也巧，我和對方是同一航班。

「艾瑪，聊了倆小時了還沒問，姐們兒你叫啥啊？哪兒人??？」

我：「我叫蘇沛，T市人?！?/p>

「也是北方人??？那不是趕巧了嗎？」

「我叫夏黎，你約莫也聽出來，我東北的，不過這次回去估計就要當北漂了，咱倆加個微信唄，回頭有機會我去T市找你玩兒，你要來A市我也招待你?！?/p>

說話間，夏黎已經(jīng)打開微信，三秒后，她忽然平地一聲吼。

「臥槽姐們兒，你火了?。　?/p>

05.

火了？什么火了？

不等我再問，夏黎直接把手機懟到我面前，屏幕里一條正在播放的視頻。

正是之前被采訪的那段。

看完視頻，夏黎意猶未盡地加了我微信，并且再次朝我豎起大拇指。

「牛逼！」

我短促地笑了聲：「低調(diào)低調(diào)?！?/p>

又聊了會兒，大廳響起通知登機的語音播報。

登機前，我又朝闊寬的落地窗看了眼，隨后在夏黎的催促聲中，檢票登機。

飛機起飛后。

早起后的困意席卷而來。

睡著的前一秒，我看到夏黎正兩眼放光的跟人聊著微信。

幾個小時后，飛機平穩(wěn)落落地。

「成姐們兒，那咱回頭見??！」

coolgirl夏黎風風火火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走了。

來接我的許瑤和方馳安傻了吧唧朝我看來，許瑤率先回神，激動萬分：「沛啊，你從哪兒認識的這么漂亮的小姐姐！」

我言簡意賅：「東京國際機場。」

許瑤搖搖欲墜地捂住胸口：「蒼天??！為什么我就遇不到！」

旁邊的方馳安看著她夸張的表演笑得直不起腰，我沖她翻了個白眼。

「戲過了，走吧。」

直到上了車，許瑤才總算恢復(fù)正常。

她跟我一起坐在后座，戳戳我的肩膀，神秘兮兮問我：「沛啊，你知道不？你火遍全網(wǎng)了！」

如果她說得是之前那段視頻的話，我坦然點頭。

「知道，夏黎給我看了。」

許瑤眼一瞪：「夏黎？這又是哪個小妖精！」

我眉梢微挑，對她說。

「就剛剛那個大美女啊。」

06.

沒在A市停留，方馳安開車直接上了高速，一路直奔T市。

方馳安：「得虧你落地時間合適，不然咱們今天怕是得在A市住一晚了。」

許瑤蹬掉鞋子，曲腿倚在車窗上。

我斜睨她：「許女士，你這也太不見外了吧？」

許瑤哼哼著沒搭我話，專心致志刷手機。

過了幾分鐘，她把手機往我跟前一遞。

「看看吧，你那段采訪已經(jīng)在微博熱搜榜上頂著『爆』字待大半天了，現(xiàn)在還在前三位呢。」

道理我都懂，但這個熱搜時間是不是有點兒太久了？

接過許瑤手機后，我不由瞪大了眼，震驚問。

「官博都轉(zhuǎn)了？！」

許瑤敷衍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說你火遍全網(wǎng)了？」

又看了遍那段一刀沒剪的視頻，我點開下面評論。

【姐姐好剛我好愛！】

【這就是酷姐嗎？姐姐看我，給我個姬會好不好！】

【牛逼！】

【不懂就問，核廢水和核污水有什么區(qū)別嗎？】

【上面的，善用百度】

【官博爸爸也很剛啊，居然直接轉(zhuǎn)發(fā)了】

【傻逼櫻花國傻逼櫻花國傻逼櫻花國！】

【還有臉說安全，安全你們櫻花國咋不當飲用水用啊？干嘛要排海??？憨批玩意兒！】

【srds，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女的在櫻花國接受采訪說中文，不就是為了蹭熱度當網(wǎng)紅嘛？】

【啊對對對只有你，閉嘴吧50w！】

【就你理中客，就你眾人皆醉你獨醒，人家敢在櫻花國正面剛，你只敢在網(wǎng)上當噴子】

【為姐姐癡，為姐姐狂，為姐姐哐哐撞大墻！】

【我直接嗨老婆！床床鋪好了，香香軟軟只缺老婆你啦！】

【上面的姐妹，你苦茶子掉了！】

一言難盡退出微博。

我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看著一閃而過的景色，緩緩?fù)鲁隹跉狻?/p>

救命！

07.

回T市三天。

除了參加各種聚會，就是應(yīng)付各路親戚的奇葩問題。

包括但不僅限于。

親戚：「櫻花國排的那個核污水真能喝？」

我：「不能?！?/p>

親戚：「聽說櫻花國新生嬰兒都長了兩個腦袋，真的假的？」

我：「假的?！?/p>

親戚：「櫻花國那么發(fā)達，你放著大錢不掙回來干啥？」

我：「活命?！?/p>

親戚：「真排海里也沒事兒吧？海洋那么大，應(yīng)該能稀釋的吧？」

我：「不能?！?/p>

我反反復(fù)復(fù)跟他們解釋關(guān)于核污水的危害和影響。

但架不住總有人說話不帶腦子。

忍不了一點。

我「哐哐哐」往群里發(fā)了十幾個官方科普，還有外交部各種發(fā)言的視頻，然后屏蔽家族群，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一周后，我正奔波于各種公司面試，忽然收到了夏黎的微信。

【夏黎：姐們兒，你最近有空嗎？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什么忙？】

夏黎那邊安靜了兩分鐘。

隨后，刷刷刷給我發(fā)來好幾個文件，緊接著就是一段長達60秒的語音。

「是這樣，小日子最近不是在搞輿論戰(zhàn)嗎？國內(nèi)也有一些憨批50w拐外抹角給小日子洗地，所以呢，咱們央媽就準備做一檔科普類的節(jié)目，目前正在擬定嘉賓名單，為了最大程度提高影響力，節(jié)目組準備邀請學(xué)術(shù)大佬、明星還有素人三種嘉賓。你那段采訪不是好幾個官博轉(zhuǎn)發(fā)了嗎？所以你現(xiàn)在是節(jié)目組素人名單中呼聲最高的，怎么著？你想?yún)⒓硬?？?/p>

有點暈，再聽一遍。

聽完第二遍60秒，我秉著懷疑的態(tài)度，點開了夏黎發(fā)給我的那幾個文件。

再三確認文件的真實性后，我緩緩在屏幕上扣出一個「？」。

【我：夏黎，你到底什么背景?。俊?/p>

夏黎先是發(fā)來一串長達15秒的狂野「哈哈哈」。

之后才又發(fā)來一段文字。

【夏黎：嗐，我能有啥背景啊，兢兢業(yè)業(yè)打工人罷了，不過我之前去櫻花國確實是屬于工作安排，這檔節(jié)目也是我最先提議要做的，你就給我一句話，來還是不來？】

【我：我考慮一下?！?/p>

【夏黎：成！】

08.

兩天后，晚上八點。

我搭乘的航班，在首都機場平穩(wěn)落地。

本來白飄飄說要送我，但我沒讓，她工作忙手里扯著一大攤子事兒，真要為了送我特地跑趟外地，不僅手底下那些人得瘋，上面指著她談客戶掙錢的老板也得瘋。

剛?cè)×诵欣钕洌睦璧碾娫捑瓦M來了。

「我就在外頭等著呢，你一出來就能看見?！?/p>

應(yīng)了聲，掛了電話。

再見到夏黎的時候，我著實吃了一驚。

之前奪目的粉色頭發(fā)已經(jīng)染回了黑色，朋克風格的衣服也變成精致干練的西服套裝。

此時的她，跟之前在東京遇到時的樣子，簡直可以說是兩個人。

但不得不說，只要人長得好看，什么裝扮都十足吸引人眼球。

見面后，夏黎不由分說從我手里接過行李箱。

「這檔節(jié)目上頭批得快，我最近忙得那叫一個腳不沾地，凌晨12點前到家那都算工作效率高的。」

她引著我往機場外走，步履匆匆，我走得氣喘吁吁才能跟上她。

「除了你，其他嘉賓也都定好了，除了幾位專業(yè)方面的大佬，還有其他素人之外，那些個明星你就算不認識，應(yīng)該也都聽過?！?/p>

她說了幾個明星嘉賓的名字，但也許是在櫻花國待太久，又或者是我一向不怎么關(guān)注娛樂圈。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一個都不認識?！?/p>

夏黎：「……」

「沒事，不重要，反正到時候節(jié)目開錄之后就都認識了。」

我點點頭，開門上車。

夏黎邊發(fā)動車，邊嘴上不停道：「這節(jié)目上頭挺重視，催得也急，我今天來接你之前剛開會定下錄制時間和模式?！?/p>

沒給我問的機會，夏黎已經(jīng)繼續(xù)說了下去。

「你今天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下午1點開始錄制，另外，這檔節(jié)目會以直播和錄播的形式分別播出，我先提前跟你說一聲?！?/p>

直播？

據(jù)我所知，在此之前，國內(nèi)從沒有哪檔節(jié)目敢這么做。

注意到我臉上驚訝的表情，夏黎眉梢一挑，露出個驕傲淺笑，那模樣兒分明就是在說。

「怎么樣？姐們兒牛逼吧？」

10.

轉(zhuǎn)天。

我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

閉著眼摸過電話接起，夏黎的大嗓門兒立刻響起：「蘇沛，我會都開完兩場了，你還沒醒呢？」

我睜開一只眼，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10:30。

我清清嗓子：「要起了?！?/p>

夏黎爽朗地笑了聲：「行，趕緊著起來收拾，我過去接你，咱先去吃飯?！?/p>

應(yīng)了聲「好」，我捏著眉心從床上爬起來。

剛收拾妥當，夏黎的電話就又來了：「下樓吧，我到了?！?/p>

這速度，這行動力。

確實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模板。

吃完這頓早午飯，剛巧12點半，夏黎直接載著我去了央視大樓。

「節(jié)目一共錄七天，一半直播一半錄播，之后會剪成12期在全平臺進行播放，到時候你生活可能會受點影響，沒關(guān)系吧？」

領(lǐng)著我走進大樓時，夏黎馬后炮地問了句。

我斜睨她一眼：「要是我說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能撤嗎？」

夏黎又開始大笑。

臨了說了句：「那可不行?！?/p>

錄制現(xiàn)場在大樓5層的演播廳，電梯「?！挂宦暣蜷_，跟外面仿佛兩個世界的雜亂，登時展現(xiàn)在我眼前。

嘈雜的環(huán)境中，我聽到有人扯著嗓子喊。

「錄像設(shè)備、直播設(shè)備、提詞器、VCR都準備好了嗎？」

「嘉賓名牌呢？誰見嘉賓名牌了？」

「化妝師呢我淦！那幾位專業(yè)大佬屋里的化妝師呢！都跑哪兒去了！」

「卓烽經(jīng)紀人打電話，說他們遇上車禍了，估計得晚到半小時！」

「素人嘉賓也有一個堵路上了！」

我被夏黎領(lǐng)著。

七拐八繞地穿梭在擁擠的樓道中。

雖然頭回見識到這種場景，但鑒于我之前的工作比這還兵荒馬亂，我還比較能處變不驚。

幾分鐘后，走在我前面的夏黎停在一扇門前，然后按下把手推開了門。

我只來得及掃了眼門上掛的標牌，就被她拽了進去。

「專家教授休息室?！?/p>

11.

耳邊陡然安靜下來。

幾位看起來就德高望重的專家，此時正分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

我扯了扯夏黎的袖子，低聲問：「我該是素人那趴吧？怎么給我領(lǐng)這屋來了？」

夏黎大概也是被吵得暈了頭。

看清屋里的情況后，立馬又拽著我往門口走。

在屋門被打開的瞬間，其中一位滿頭銀發(fā)的教授睜開眼朝我們看來。

剛巧我一個回頭。

四目相對。

老教授眼睛一亮，但在他張開嘴的下一秒。

房門就「砰」一聲關(guān)上了。

重新回到紛擾的樓道，我回想著剛剛不經(jīng)意間對視到的教授，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就錄個節(jié)目而已。

沒想到還遇著熟人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夏黎總算把我送到了素人嘉賓的休息室。

「呼，累死?！?/p>

夏黎隨便扯了張椅子坐下，邊kuku喘氣，邊拿手當扇子給自己扇風。

我環(huán)顧屋里，看清楚了明顯屬于不同年齡段的素人嘉賓。

「我在網(wǎng)上看過你的視頻！」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女孩忽然驚喜道。

我笑著沖她點點頭：「你好，我叫蘇沛?！?/p>

「你好你好，我叫齊悅?！?/p>

女孩正興奮地嘰嘰喳喳跟我說著話，角落里忽然傳出一道陰陽怪氣的冷哼。

「嗤，嘩眾取寵?！?/p>

12.

扭頭看去，正對上一個中年男人并不友善的眼神。

齊悅不高興地回頭，剛要說話，就被先聲奪人的夏黎攔住了話頭。

「這屋里都是節(jié)目組請來的嘉賓，你要覺得不滿意，現(xiàn)在走也不是不行?！?/p>

作為節(jié)目總導(dǎo)演，又作為我朋友。

暴脾氣的東北姑娘，明顯沒打算慣著這人。

眼見掛著「導(dǎo)演」胸牌的夏黎開了口，男人訕訕閉了嘴，但看向我的眼神依舊不善。

不過像他這種，以及比他還過火的人，我在櫻花國早不知道見過多少了。

別說生氣，我甚至都懶得搭理他。

警告過中年男人，休息夠了的夏黎起身走到我面前。

「那你現(xiàn)在這屋休息?！?/p>

我點了下頭：「你先去忙?！?/p>

「咔噠」一聲，房門被夏黎從外面關(guān)上。

沒了掣肘的男人立馬再次語出不善：「沒想到啊，央視的節(jié)目居然都能靠走后門上，厲害厲害?！?/p>

屋里其他素人嘉賓依舊保持沉默，唯有齊悅躍躍欲試地想懟他。

我攔下女孩，不疾不徐開口。

「那你走吧，反正素人也沒什么違約金，別難為自己?！?/p>

「你他媽！」

男人瞬間惱羞成怒，起身捏著拳頭緊盯住我。

我笑著指了指房間一角：「別胡來啊，這屋里可有攝像頭?！?/p>

男人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

旋即，松開拳頭重新坐了回去，但嘴里依舊在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

「蘇沛姐，這人也太過分了！」齊悅氣呼呼地嘟囔。

我手撫上她后背，順毛擼。

「無所謂，反正生氣的也是他?！?/p>

無人在意的角落。

攝像機上亮著的紅點，正在一閃一閃。

13.

【來了來了來了】

【居然真搞直播了？央媽牛逼哇！】

【蛙趣，這不是被街頭采訪那個姐姐嗎？央媽鏡頭下都這么好看的嗎？i了i了】

【這男的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剛來就找茬？】

【我尋思人家說得也沒錯吧？央媽誒，居然也搞走后門這一套？】

【素人就是沒意思，不如去看明星們的直播間】

【去看你giegie吧，我們素人廟小，容不下你們粉絲這種大佛】

【高冷御姐X軟萌小可愛！kdlkdl！】

【你沒事吧？這里可是央媽關(guān)于核污水的科普類綜藝直播間，想磕滾明星直播間去！】

【上面戾氣好大，難道被拖欠工資了？】

【素人直播間居然比明星直播間熱度還高？這些素人有什么好看的？難道是上節(jié)目的這幾個明星的對家在搞事情？】

【被害妄想癥滾】

沒人知道，早從我們踏進央視大樓之初。

這場直播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我們在樓里的一舉一動，都通過鏡頭實時播放了出去。

【只有我覺得，這女的很心機嗎？還專門說有攝像頭在】

【嗨嘍，你沒事吧？難道非得站著挨打才算正常？別太厭女了我說你】

【都別逼逼了，好好一個科普直播間被你們搞得烏煙瘴氣】

【哪哪都是杠精，煩死了】

【服了，素人直播間都能吵起來，滾去看專家直播間了】

【還素人呢噠哥，等節(jié)目結(jié)束了，這幾位最次都能去混網(wǎng)紅圈了吧？】

【熱知識：所有綜藝都有劇本】

【劇本你[馬頭]呢劇本，大好的日子別逼我扇你】

【真ballball各位大佬了，咱能消停點看直播嗎?。?！】

14.

下午1點，錄制正式開始。

幾位專業(yè)泰斗占據(jù)C位，粉絲無數(shù)的明星們分兩撥坐在泰斗們左右兩邊。

至于我們這幾個素人，則被安排在了泰斗們的正后方。

該說不說。

論端水，還得看央媽。

看得出來，節(jié)目的錄制時間雖然急，但節(jié)目組也已經(jīng)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主持人說完開場白。

不等泰斗開口，可能是為了搏鏡頭，其中一個叫封子盎的明星忽然開始高談闊論。

其他明星和素人都聽得恍然大悟，現(xiàn)場粉絲歡呼聲陣陣，我卻知道，他說得話80%都是錯的。

等他終于說完，主持人才處變不驚地開口。

「首先，讓我們感謝封老師的科普，那接下來有請江教授為觀眾朋友進行更加專業(yè)且詳細的講解！」

話音落下，主持人率先鼓掌，現(xiàn)場登時掌聲雷動。

好巧不巧。

主持人口中的這位江教授，就是我剛剛在休息室四目相對的那位。

江教授年過七旬，但仍舊精神矍鑠。

他橫了眼正沾沾自喜的封子盎，沒有按照主持人的要求進行下一步，反而問到了封子盎臉上。

「請問這位封先生，你剛剛所說的那些，是否有任何學(xué)術(shù)依據(jù)？」

江教授話音落下。

上一秒還歡聲笑語的演播廳，瞬間寂靜一片。

我坐在后排離封子盎不遠的位置，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

但即便心慌慌，他依舊鎮(zhèn)定回答了江教授的問題，倔強說出兩個字。

「當然?！?/p>

15.

粉絲再次不由分說開始歡呼。

但現(xiàn)場所有教授的臉，都瞬間沉了下來。

江教授嘴角掛起淡淡笑意，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封先生還真是博覽群書啊。」

他語氣中的嘲諷味兒實在太沖。

剛剛還在歡呼，此時已經(jīng)察覺到氣氛不對的粉絲們，總算恢復(fù)安靜。

封子盎臉色變了幾遍，但礙于鏡頭在前，除了沉默也再沒有其他反應(yīng)。

不硬不軟地懟完封子盎。

江教授在主持人乞求的表情中，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但這糟老頭子似乎在憋什么壞水兒。

「我年紀大了，精力也大不如前，不如由我在現(xiàn)場親自挑選一位朋友，代替我進行發(fā)言，可以嗎？」

江教授笑瞇瞇看向主持人。

對于這位最重量級的大人物，主持人哪敢說「不」？當即一口答應(yīng)下來。

正美滋滋坐后排吃瓜的我，后知后覺察覺到了不對勁。

緊接著，我的名字響徹整個演播廳。

「那我就選這個名叫蘇沛的年輕朋友吧?！?/p>

場內(nèi)主持人：「……」

場外夏黎：「……」

現(xiàn)場觀眾：「……」

好在，這令人尷尬的安靜只持續(xù)了半秒，回過神的主持人立刻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場外的夏黎也趕緊指揮著工作人員，把話筒送到了我手中。

眨眼間。

默默無聞的我，成了全場焦點。

我：「……」

主持人堅強地介紹我：「相信無論現(xiàn)場，還是鏡頭外的觀眾，對這位蘇小姐應(yīng)該都不會太陌生，當然，我本人也非常欽佩您在被采訪時，所展現(xiàn)出來的勇氣與真誠。」

我：「……」

如果能重來，我當初肯定直接冷臉拒絕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