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魂魄出竅,附身于一具傀儡??苤魅耸侨缱钌衩氐南勺?。朝夕相伴,
眼盲的他察覺了我的存在,我也越發(fā)肆意妄為?!肝页粤伺匏偷母恻c(diǎn)。」「無妨?!?/p>
「我不慎燒了幾卷仙籍?!埂覆坏K?!埂肝绎嫸嗔司漆?,今夜能否借您床榻一眠?」「閉嘴。
」后來,仙尊眼疾將愈,我聽他與人說:「一抹不知名的幽魂罷了,怎配與她相提并論?」
原來自始至終,他不過是借這副鮮活的皮囊,寵溺心底最思念的人。我服下離魂草,
脫離了傀儡身。蕭元卿,就像五百年前我告訴過你的那樣吧。朝前走,別回頭。1我醒了。
靈力干涸的身體告訴我,醒的是「我」,不是「她」。堂妹蘇慈率先趕來。她淚光瑩瑩,
美得梨花帶雨:「蘇縈姐姐是大伯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若有三長兩短,
叫我們?nèi)绾蜗蛱煨孀诮淮??「你昏睡三年來,父親與我輪番輸送靈力,維系你殘破的肉身,
只盼有朝一日你能蘇醒,蒼天憐憫,你終于活下來了。」我起身,緩緩坐在梳妝臺前,
望著鏡中全然陌生的女子。大片大片深紅的傷疤橫亙在她臉上,順著脖頸一路向下蔓延。
腿腳、手臂、胸口,皆是火舌舔舐后留下的瘡痍。蘇慈哽咽安慰:「上天入地,
我定會尋遍靈藥,讓姐姐恢復(fù)容貌?!钢皇沁€有一事,你切莫介懷……」
我沙啞開口:「何事?」「父親竭力勸阻,奈何沈家執(zhí)意要退婚,他們認(rèn)為,
你缺乏修道慧根,靈力低微,如今又成了面目全非的廢人。「可若換作我出嫁,
他們愿意考慮?!改阒赖?,父親視沈公子如己出,他不愿傷兩家和氣,便應(yīng)了下來,
一年前,我已與沈公子訂婚……」我對鏡輕撫臉頰,幽幽一笑:「本就是父輩訂下的娃娃親,
我對沈徽并無情意,如此甚好?!固K慈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繼而是狂妄,傲慢,
和得逞后的鄙夷?!附憬隳茚寫眩?dāng)然再好不過?!赶群蒙蒺B(yǎng),恢復(fù)元?dú)?,下月宗門大比,
屆時(shí),父親定會為你尋覓一位值得托付的如意郎君?!刮颐嫒缰顾?,卻暗自握緊袖中的拳頭,
逼自己冷靜。蘇慈,來日方長?;昶菤v練三年,我已不是往昔的蘇縈了。你欠我的,
你們?nèi)仪肺业?,從今日起,我會一點(diǎn)點(diǎn)討還。2是夜,沈徽翻墻來見我。
他隔著衣袖握緊我的手,跪了下來?!改忝鼞乙痪€,他們卻從不準(zhǔn)我見你?!肝蚁袷Я嘶?,
渾渾噩噩兩年多,本來不肯解除婚約?!钢钡揭荒昵拔掖笞硪粓?,不知怎的,
人來到了天墟宗,頭昏腦脹之際,有人扶我進(jìn)門,將我拉上床,喂我解渴的茶水,很快,
我的身體就像灸熏火燎,心頭涌上一股奇異的躁癢?!敢黄鍥鲑N上了我的胸膛,
我理智全失,將那清涼摟入懷中肆意蹂躪,瘋狂掠奪……「第二日醒來時(shí),蘇慈已衣衫不整,
背對著我抽泣?!赴⒖M,我錯(cuò)了。「你還愿意要我嗎?」我抬起手,默默拆開遮面的布,
露出地獄修羅般可怖的臉。無視沈徽眼底的震驚,我面無表情說道:「這是我現(xiàn)在的容貌,
是不是很可怕?「誰娶了我,只怕會夜夜噩夢,寢食難安?!副绕鹛K慈的花容月貌,
你敢要我嗎?」沈徽嚇得落荒而逃,留我一人原地佇立。女子非容色盡失,不知誰為真心。
男子非功名盡喪,不悟誰為真情??晌以掃€沒說完呢。這也只是……我現(xiàn)在的容貌。
3宗門大比五年一屆。各宗門指派最杰出弟子,希望通過贏得比賽,彰顯本門實(shí)力,
出類拔萃者,更有可能被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宗相中,收獲橄欖枝。
前方看臺忽然爆發(fā)一陣熱烈喝彩。試練臺上,沈徽已贏下一局。他修竹般身姿俊挺,
雪白的發(fā)帶隨風(fēng)高揚(yáng),手中長劍正穩(wěn)穩(wěn)地指向孔武有力的壯漢眉心?!赋凶尅!?/p>
蘇慈癡望著沈徽,眼神柔情似水。與她同來觀賽的紅衣女子打趣道:「臨近寒冬,
聘雁已十分難尋,沈徽愿出重金向北上者求雁,這都傳開了。」她打趣:「一個(gè)時(shí)辰之內(nèi),
這已是他打下的第五場對決,靈力之出色,與你這待出嫁的美嬌娘啊,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蘇慈得意,佯裝要打過去,不巧瞥到了帷帽遮臉的我,輕巧笑道:「死丫頭敢拿我打趣,
當(dāng)心我撕了你的小嘴?!古又钢嚲毰_后方一處觀景閣,
小嘴巴巴:「聽聞逍遙宗這次派賀之焱來觀賽,若你未婚夫婿拔得頭籌,有幸被賀公子選中,
你潑天的福氣還在后頭。」我心里咯噔。賀之焱?他也來了?我透過帷帽上的薄紗,
朝觀景閣眺望。好巧不巧,正見一青衣男子掀開了卷簾,上身側(cè)坐,一手百無聊賴地托腮,
一手伸出窗去接初冬的陽光。知道他定是不會注意到這邊,我撥開一條縫,
想將賀之焱看個(gè)清楚。蘇慈見我有動(dòng)靜,笑著對我介紹:「姐姐,那位賀之焱,
是天下第二大宗逍遙宗宗主的獨(dú)子,亦是宗門繼承人,
幾十年前就連續(xù)數(shù)次拿下宗門比試魁首?!顾芍愿锌骸缚上阄茨苡行乙欢盟娘L(fēng)采,
真乃英姿玉立,如圭如璋?!刮覔溥晷Τ隽寺?。的確,身為「蘇縈」的幾十年里,
每逢仙門大比,二伯定會以各種托辭,留我在宗門處理雜務(wù),
各路英豪匯聚一堂使看家本事的大戲,我從沒眼福。但賀之焱……我認(rèn)識的賀之焱,
可沒有那么虛無縹緲。猶記得初見時(shí),他一身藍(lán)衫,風(fēng)塵仆仆地跑進(jìn)輝夜宮,
端起我托盤上的茶壺就一通牛飲。喝完,抹了把嘴角茶漬,抻個(gè)漫長的懶腰,
嗷唔一聲滿足的哈欠,再雙拳悠哉地捶起小腿。直到某人斜去一個(gè)不耐的白眼,
他才憨憨說道:「不好意思,這趟仍是無功而返?!附辖帐兰?,女子雖代代習(xí)武防身,
但從未出過修道者?!钢性f獸宗的女修,名姓匹配,可百年前才降世,差得遠(yuǎn)啊?!?/p>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眸盯住我,笑得風(fēng)流倜儻:「多謝。」我下意識答:「不客氣?!?/p>
他登時(shí)睜大了眼睛,再狐疑看向某人:「仙尊大人剛**的?「她可從不同我說一句話,
哪天我吐血?dú)饨^,只怕她眼睛都不會眨?!附駛€(gè)兒是怎么了,還會說不客氣?」
仙尊捏了個(gè)咒,賀之焱即刻噤聲,指著被鎖死的嘴,委屈嗚咽?!格?。「回你的逍遙宗吧,
不送。」4「自不量力!」見我仍在窺望,紅衣女子冷冷嗤笑:「阿慈,你跟她廢話作甚?
「賀之焱是眾星捧月的人物,即便神宮里的那位仙尊,他都是有交集的。「蘇縈姐姐,
你資質(zhì)平庸,又毀了皮相,給賀之焱提鞋都不配,就別癩蛤蟆妄想天鵝肉了?!敢艺f啊,
就在這些低等宗門里挑個(gè)靈力低微的男人,也好仰仗有天墟宗為你撐腰,往后輕松拿捏夫婿,
不至于在婆家遭太多欺負(fù)?!赴⒋龋阏f是不是這個(gè)理?哈哈哈!」
夸張的大笑引來了旁人側(cè)目。蘇慈捂嘴,移開了目光,并不出言阻止。紅衣女嘲笑盡興了,
再次轉(zhuǎn)移話題:「提及仙尊,我倒很好奇,閉關(guān)百年之久,真有人見過他長什么樣嗎,
是五短三粗,還是獐頭鼠目?」蘇慈嘀咕:「他當(dāng)年降妖傷了元神,在清休呢。
「他可是萬年來飛升第一人,小小元神受損,怎會清修百年還未恢復(fù)?「我聽說啊,
仙尊日常起居皆要一名婢女貼身侍候,指不定啊,一身神力已廢,
現(xiàn)如今就是個(gè)無法自理、徒有虛名的廢人。「哈哈,或許與那婢女,
還存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茍且。」「住嘴!」我忍無可忍,怒不可遏?!缸约盒呐K,
看什么都臟!仙尊執(zhí)掌三界,守蒼生安寧,豈容爾等褻瀆?」女子勾起嘴角,
隱有攻擊性靈力在指尖縈繞,欲朝我襲來:「我臟?我有你這張臉臟嗎?
「煉氣期都突破不了的玩意,還敢跟我叫囂,若不是看在阿慈面子上,
我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能取你小命!「嘴長我身上,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褻瀆誰,
就褻瀆——」她笑容猛然凝固。蘇慈莫名:「你怎么了?」突然間,
只聽見接二連三的「噗噗」聲從女子腿間炸響,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刺鼻臭氣。
臨近的男修蹙眉掩鼻,急忙揮袖,避之不及:「吃了什么這么臭……」紅衣女子臉漲得通紅,
驀地又全身一震,抬腿欲逃。但來不及了。腹瀉出的腌臜已順著她的紅裙,
淅淅瀝瀝淌了下來,落腳之地盡是令人作嘔的稀黃。幾個(gè)女修發(fā)出尖叫:「啊啊啊,
齷齪死了!」我不動(dòng)聲色地剔去指縫的殘粉,由衷一笑。有些人,肚子忙起來,
嘴就不會那么閑了。5回程路上,蘇慈面色不善。好姐妹當(dāng)眾出丑,給沈徽繡的帕子,
也沒機(jī)會給。帕上用昂貴絲線繡了一對鴛鴦,無奈繡工拙劣,不像鴛鴦,倒像兩只落水雞。
我不合時(shí)宜地問了一個(gè)問題:「妹妹,我父母的言靈玉簡,可在你手上?」她一怔,
眼神有些慌亂:「什么玉簡?沒聽父親提起過,大伯他們離世得突然,可能混亂中遺失了吧。
」我惋惜不已:「簡是號令宗門的信物,雖不是什么上古神器,
卻是他們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可惜了?!固炜蘸鼋荡笱?。我打了個(gè)冷戰(zhàn),又伸出手去接。
冰冷的絨花剛落在掌心就開始消融。我記得,靳霜妤的身體,也是能感知冷熱的。不同的是,
她身為元嬰級傀儡,體內(nèi)永遠(yuǎn)有渾厚的靈力,抵御酷熱與嚴(yán)寒??沙醯捷x夜宮的那個(gè)夜晚,
我對此還一無所知?!翘欤彩莻€(gè)雪夜。待我的魂魄完全契合身體,視線開始清明,
只聽見氤氳水汽中,傳出一個(gè)男人的聲音:「霜妤,過來?!诡^腦不及思考,
身體已不受控制地捧起手邊的白衣,朝霧氣深處走進(jìn)。有人從浴池中邁了出來,
伴隨淅淅瀝瀝的水聲,最后站定在我眼前。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令我抬不起頭,
眸光卻徑直落在男子胸前。細(xì)膩瑩潤的水珠,正沿著他**的胸膛向下流淌。
向下……再向下……「霜妤?」我瞬間回神,慌亂閉上了眼,心如擂鼓。見鬼!霜妤是誰?
這恬不知恥的家伙又是誰?「為我穿衣。」手果然又動(dòng)起來,這套雪白的華服,
袖上繡著仙鶴云紋,恢弘綿延的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沿著衣襟蔓延到看不見的后背,
如一幅浩然畫卷。衣服穿好后,那股壓迫感隨之消散,我也抬起頭,看清了他的臉。絕色。
仙品。驚為天人。仿佛文辭匱乏,我找不出最貼切的字眼形容他的臉。然而,他是盲的。
眼珠蒙著一層淡淡的灰白,眼神空洞木然,難怪?!副咀鹨雁逶⊥戤?,你也寬衣入池,
清洗一番身子?!妇梦凑此秩疚鄯x?!灌拧牛课蚁胱o(hù)住胸口,可雙手再度聽令,
毫不遲疑地剝開了扣子,裙衫落地,露出一身雪肌。這是一個(gè)詭異的夜晚。我以為自己會死。
可我的魂魄留戀人間,止步在奈何橋前,飄到了蕭元卿身邊。6輝夜宮很大。
大到花三天時(shí)間,我都沒有找到逃跑的出口。我想蕭元卿一個(gè)人住在這里,定是很寂寞,
才想方設(shè)法以靈木幻化了這樣一具沒有感情的傀儡陪伴他。還注入了尋常修仙者終其一生,
都難以企及的元嬰級靈力。甚至,為她佩了上古神器流光劍。大材小用。
但靳霜妤的容貌是真美啊。尤其那一雙瀲滟的眉眼,如飛鳥掠過一池春水,驚艷萬里山河。
輝夜宮的事務(wù)并不繁雜,靳霜妤只是充當(dāng)他的眼睛。端茶上藥,掃灑拂塵,誦讀仙籍,
皆由我代勞。只是不知為何,自初見那晚之后,他再未喚我入浴池伺候。神仙的日子太無聊。
直到有天,飛來了一只畫眉,模樣?jì)尚?,叫聲婉轉(zhuǎn),腹部有一小團(tuán)溫暖的黃。我將它偷藏,
趁蕭元卿入睡,對它說話解悶——「靳霜妤的這間房啊,當(dāng)陽曬,一到正午,
光亮得人睜不開眼?!刮覕蒯斀罔F:「蕭元卿怕是在把傀儡當(dāng)樹養(yǎng),逼她吸收日月精華,
早日發(fā)芽開花?!巩嬅笺读算?,又低頭撥弄羽毛?!篙x夜宮的星辰好美,
無奈這具傀儡被設(shè)了禁制,每日亥時(shí)開始犯困?!埂赴琛埂改闱?,我得躺下了……」
畫眉立起小腦袋,朝我眨巴眨巴。我將它一把攏進(jìn)掌心,臉蛋湊上親昵,
心生同病相憐之感:「你這小家伙,也丟了家無處可去是不是?「叫你小丟好嗎?」
7宗門大比后,紅衣女子被接回家,一直精神恍惚。女子的父母親自上門,
苦求蘇慈前去安慰。她義正詞嚴(yán):「你們該去找那下毒之人,再不濟(jì),
也該叫一位厲害的醫(yī)師為她診治。「我嫁人在即,若因此事被兇手遷怒,招惹禍端,
斷送了良緣,誰來補(bǔ)償我?」蘇慈被人指著鼻子罵虛偽時(shí),我正好潛入她的房間。然后,
在她妝奩的暗層找到了言靈玉簡。我默念口訣,
釋放出了簡中遺言:「今吾與妻入深山伏虎妖,若命喪于斯,**蘇縈接宗主之職,
托孤于宗門同澤,勿欺勿瞞,吾泉下心安矣?!?jié)L燙的淚涌出來,我咬牙將它一把抹去。
我趁亂離宗,來到了一處平平無奇的巷子。巷子盡頭有一戶人家在賣餛飩。
老板娘一邊耐心哄著腿邊要糖吃的孩子,一邊舀起熱騰騰的湯汁,淋在皮薄餡大的餛飩上,
再撒把蔥花,香氣四溢。安撫完五臟廟,我丟下幾顆金豆子。婦人在油膩的蔽膝上擦擦手,
一臉討好地走了過來:「客官,給太多了?!刮倚χ垂词种?。她湊近我的帷帽,
聽見我低聲問:「林大海人在何處?」婦人面色馬上變得慘白。「姑娘可是找錯(cuò)了人?」
我抬手就將碗里的殘湯倒在地上。綠油油的蔥花一顆沒少。「天墟宗的管事,
現(xiàn)在當(dāng)起縮頭烏龜,拿老婆孩子當(dāng)擋箭牌了?「快叫他來。「我給你女兒下了毒,
待這地面湯汁結(jié)成冰,她可就沒命吃糖了。」8臨近天黑時(shí),我終于站起身,抬步欲走。
身后的中年男人撲通一聲跪地,濁淚縱橫,朝我磕頭:「**,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你,
我有負(fù)老宗主所托?。 刮衣龑⒗p面的紗布一層層裹上,只露出眼睛,注視著他?!噶质澹?/p>
父親曾說,哪怕門內(nèi)人都背叛我,你不會,你的命是父親救回來的?!改阋裁靼祝?/p>
我一直想查清他們二人死亡的真相,你告訴我有線索,你讓我在柴房等,我便信了。
「可你騙我,放火燒我……「蘇慈以你孕妻的性命相威脅,你又被逐出宗門,如今東躲**,
活得提心吊膽,也算得了報(bào)應(yīng)?!肝也缓弈?,因?yàn)槲疫€有更重要的仇要報(bào)。
「但天墟宗永不再接納你!」林大?;羧惶痤^,眼眶通紅?!竼柰邸?/p>
婦人懷中抱緊的孩子本是瑟瑟發(fā)抖,一臉警惕盯著我,卻突然放聲大哭。我撇開眼,
拋下了一包藥粉?!高@是我調(diào)制的,擲空吸入會七竅流血,溶水吞服可腸穿肚爛。
「妥善存放。」我再看一眼女娃:「稚子遠(yuǎn)離?!埂厝サ穆飞希闹杏悬c(diǎn)苦,
加上餛飩吃得食髓知味,想買串路邊的糖葫蘆。記得小時(shí)候,二伯母外出歸來,
給我和蘇慈帶過兩串。我舍不得吃,拿著糖葫蘆在宗內(nèi)轉(zhuǎn)悠完一圈,
也只舔掉了第一顆山楂上包裹的一小塊糖。然后,我偷聽到二伯母對蘇慈說:「傻女兒,
怎么還不吃?快吃,別被蘇縈搶了去。「你這山楂飽滿,沾的紅糖,蘇縈那根是送的,
都是爛山楂,不知放了多久?!刮彝掷锪辆ЬУ募t果,突然就不想吃了。一把丟在地上,
還狠狠踩上兩腳。我應(yīng)該吃掉那串糖葫蘆的。因?yàn)槟鞘俏腋改竼噬⑻煨孀谝字骱螅?/p>
我從二伯一家得到的,最后的甜。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拿走了正在發(fā)呆的我手里的糖葫蘆。
我回過神,轉(zhuǎn)身欲發(fā)作,驀地呆住。不敢呼吸,更不敢眨眼。
生怕眼前人只是一個(gè)稍受驚擾就會消失的脆弱幻象?!腹媚?,甜食傷牙?!?/p>
9其實(shí)附身靳霜妤沒多久,我就知道,蕭元卿已經(jīng)察覺了我。可他不說,我便不點(diǎn)破。
直到他讓我去藏書閣整理仙籍。浩瀚繁復(fù)的仙籍,包羅萬象、御獸、布陣、煉器、符篆,
大多以修道者靈力高強(qiáng)為前提。唯獨(dú)制藥一類中的「煉毒」,深深吸引了我。靈巧、隱蔽,
效果顯著,不強(qiáng)調(diào)靈力。我一股腦栽了進(jìn)去。待蕭元卿將我拎走時(shí),
我已被自己調(diào)制的幻藥迷惑了心神,在內(nèi)有洞天的藏書閣里無頭蒼蠅般轉(zhuǎn)了好幾個(gè)日夜。
仙尊臉上隱有怒意:「你不該逾矩?!谷f千幻影席卷而來,
我心花盛放——這位清心寡欲的謫仙,瞧著真可口美味啊。好想從天上摘下來,輕薄一口。
「仙尊,我要……坦白……」他蹙眉:「何事?」「我吃了賀之焱送來的糕點(diǎn)……他說,
那是逍遙宗愛慕你的女修做的……「好甜……甜得我牙疼……」「無妨?!?/p>
「我還失手燒了幾卷仙籍,那上面印著……什么……清心咒?!埂覆坏K?!鼓橆a滾燙,
我癡癡傻笑??煽诿牢兜南勺鹪谖已壑袧u漸變成一顆鮮嫩多汁的果子?!肝液孟耧嫸嗔司漆?,
今夜可否……借你床榻一眠?」他一把接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
一層淡淡的緋色攀上了蕭元卿的耳畔。又飛快消失?!搁]嘴!」10幻覺消退后,
我眼前是一座威嚴(yán)冰山?!改闳馍憩F(xiàn)在何處?」我吐了吐舌,頓時(shí)唯唯諾諾。「不知道,
我只記得,附身靳霜妤前一刻,四周是熊熊大火,身上到處是皮開肉綻的疼,
肉身應(yīng)該被燒成灰了?!故捲涞氖种嘎唤?jīng)心地叩擊桌面,也不說話,似在沉思。
**咳兩聲,心虛笑道:「仙尊大人,您是何時(shí)發(fā)覺我的?」
他的嗓音像冰珠砸地:「在你手捧衣衫走到我眼前時(shí)?!埂笧椤瓰楹??」我自認(rèn)初來乍到,
還是很謹(jǐn)小慎微的啊?!鸽m是元嬰級,霜妤終究是傀儡,只懂按指令機(jī)械行事,
甚至連人的鼻息都無?!傅?dāng)你靠近我,我第一次感受她微妙的呼吸?!刮掖瓜骂^,
失落地看著腳尖。原來如此。又要被驅(qū)趕了嗎?沒關(guān)系,習(xí)慣了,好運(yùn)從不會眷顧我。
沒有慈悲的親人,沒有靈力傍身,父母身死那日,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只是天地之大,
我該何去何從?頭頂前方的仙尊忽然啟音:「從今天起,你好生修煉御魂咒。
「待有朝一日魂魄歸去,它能護(hù)你肉身,安然無恙。」我有些訝異,進(jìn)而感激不已,頓了頓,
鼓起勇氣問:「那為何,仙尊您自己的眼傷遲遲不好?」他眼神變得縹緲,
仿佛思緒被拉得很長,最終也沒作答。11御魂咒是一道防御心法,
普通修者的靈力望塵莫及。所幸,靳霜妤滿足。只是修煉過程,死一般痛苦。
好像有無數(shù)把鋒利的刀**五臟六腑,又像有一條兇蛇在體內(nèi)騰竄,尋找出口。無數(shù)日夜,
我昏過去,又疼醒,疼到恨不能化成一頭野獸毀天滅地。最后一夜,體內(nèi)火浪滔天,
我咬出了一嘴血,也只是溢出幾聲殘破的**。我害怕吵醒蕭元卿。只能看著夜空中的月亮,
祈盼黎明。意識迷離時(shí),那輪明月落了下來,溫柔籠罩住我。一片柔軟觸碰到我的嘴唇,
清涼而熨帖的氣息順著柔軟,源源不斷輸入我唇齒之間,再抵達(dá)已痛到麻木的四肢百骸。
喧囂的海潮漸漸平息,野獸安靜入睡。我大夢一場。前塵往事如走馬燈,我始終孑然一身。
小小的蘇縈撲在父母殘缺不全的尸身上,號啕大哭。
二伯神情肅穆:「大哥將宗主之位托付予我,我定視她如親生。」辭舊迎新夜,
蘇慈穿著小花襖,扎漂亮小辮,在絢爛的煙花前咯咯直笑。蘇縈蹲在廚房,啃著冰冷的饅頭,
就剩菜下咽。她還在想,怎么老聞到一股怪味?及笄那年,二伯送蘇慈一把削鐵如泥的薄劍,
叮囑:「勤于修煉,別傷到自己?!固K縈也厚著臉皮討要。二伯丟來一把小刀,
刀柄銹跡斑斑?!改闾熨Y淺薄,與阿慈相差甚遠(yuǎn),拿此刀戲耍即可,切勿在修煉上浪費(fèi)心神。
」簡直是奇恥大辱。蘇縈氣鼓鼓地在宗門后山洞躲了一整天,想做一番抗?fàn)帲?/p>
引起二伯的足夠重視。后來,肚子咕咕叫了。后來,洞穴里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變暗。再后來,
她哭著從黑乎乎的鬼地方跑出來,還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太狠,虎口破得鮮血直流?;厝r(shí),
她看見宗門子弟正圍著蘇慈,好不熱鬧。蘇慈雙指并攏,對著佩劍默念了幾句,
只見那劍像被賦予了生命,穩(wěn)穩(wěn)升至半空。蘇慈輕巧地跳了上去。在眾人的歡呼聲中,
她高高昂起頭,滿臉驕傲。沈徽結(jié)金丹那年,沈家上天墟宗提親。二伯一家當(dāng)著沈母的面,
演了一出戲。沈母傳家的玉鐲忽然詭異地不見了,眾人翻遍天墟宗,也沒個(gè)頭緒。
直到晚宴時(shí),二伯母陡然指向蘇縈。眾目睽睽之下,蘇縈口袋里一只碧翠瑩潤的鐲子,
被二伯母略施靈力,勾了出來。伯母泫然欲泣:「縈兒啊,平日里手腳不干凈就罷了,
怎么偏這個(gè)節(jié)骨眼犯毛?。可蚍蛉丝墒悄阄磥砥拍?,你若賢惠懂事,什么金銀細(xì)軟得不到?」
二伯也痛心疾首:「只怪蘇某教導(dǎo)無方,沈夫人切莫掛心才好!」那天,
所有人都用一種嫌惡的目光看她。而她,只會揪著蘇慈臨時(shí)借她穿的,
極不合身的新裙的擺角,百口莫辯。快看吶。一個(gè)無父無母的可憐蟲。一個(gè)懵懂蠢笨的笑柄。
「霜妤,醒來……「靳霜妤,醒過來。」我在漫天星辰下睜開眼睛。蕭元卿守在身邊。
他告訴我:「練成了?!诡~上的汗水流進(jìn)眼里,又冷又澀,我啞聲呢喃:「蕭元卿,
雙親安在,童年不愁,是什么滋味呢?」「我不知道,大概很幸福?!刮蚁肷焓?,
抹開他灰白瞳仁中彌散的愁緒?!改阌卸鲙煟凶陂T手足,有摯友,不幸福嗎?」
他將我的身子輕柔地抱起,迎著晚風(fēng),穿過燈火明滅的檐廊。「我曾經(jīng)一無所有,
恩師、手足、摯友,是她帶給我的,可我等了她五百年……」12「姑娘,甜食傷牙?!?/p>
蕭元卿似笑非笑,康復(fù)后的眼眸格外清亮,身后停著輛富麗堂皇的馬車?!父覇枺?/p>
逍遙宗怎么走?」明知纏臉巾是方才剛裹好,斷不會有松落,何況即使我的真容完全展現(xiàn),
蕭元卿也定是不識??晌疫€是下意識捂住臉,假裝羞怯。「街上那么多人,
公子為何偏偏問我?!顾p笑一聲,指指天空。我這才注意到密布的雷云,暴雨將傾,
行人行色匆匆,自顧不暇。我縮著腦袋,低聲道:「沿此道南行,不出五十里,
會見一座巍峨入云的山峰,即是逍遙宗所在?!顾謫枺骸腹媚餅楹我趽趺嫒??」
「生來丑陋,怕嚇?biāo)滥??!故捲淝该嗣且?,悠然道:「姑娘多慮了,普天之下,
還沒什么能嚇到我?!馆d著蕭元卿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我也終于松了一口氣?!皋Z隆」
一聲巨響,大雨噼里啪啦砸了下來,我趕緊撐開他為表達(dá)謝意贈的紙傘。傘面巨大,
內(nèi)里鮮艷如火,繪著一棵繁盛的鳳凰木?!钡皆僖部床灰娞K縈的身影,
蕭元卿才緩緩放下車簾。坐在他身邊的賀之焱問:「是她嗎?」蕭元卿若有所思,沒搭話。
賀之焱道:「那腹瀉女子所中之毒,尋常醫(yī)者聞所未聞,
就連見多識廣的醫(yī)修都坦言無能為力。或許答案,就在你那藏書閣的卷帙里?!?/p>
留給他的仍是沉默。「這個(gè)蘇縈,三年前險(xiǎn)些命喪火海,被救后一直昏迷,
也是前些日子才蘇醒?!故捲涞_口:「我探過,她很健康,燒傷什么的,已經(jīng)沒有了。
」賀之焱難以置信:「御魂咒這么厲害?你讓我也試試唄!」
蕭元卿眼皮都沒抬:「但凡你有那毅力,逍遙宗也不至于是萬年老二。」13回天墟宗時(shí),
宗內(nèi)一片混亂。一個(gè)年紀(jì)小的冒失沖過來,險(xiǎn)些與我撞上。我記得他。三年前上元夜,
大家都去觀燈玩耍,我在烈火中掙扎慘叫,引來的唯一施救之人。我一把拽住他:「小衡,
何事這么慌張?」「蘇縈**?」小衡一臉焦急:「蘇慈**丟了法器,宗主正大發(fā)雷霆呢,
說是今個(gè)兒找不到,誰也別睡。「我哥宗門大比受過傷,還起不了身,
搜房搜身時(shí)我得扶一把!」我心里一緊。二伯已領(lǐng)著哭哭啼啼的蘇慈走了過來。看樣子,
是剛搜完我的房了。他漫不經(jīng)心環(huán)視一圈,最后陰惻惻盯住我?!赴⒖M回來啦。
「你算我半個(gè)女兒,怕大家怪我偏袒,且由你做個(gè)表率吧。」說罷,他朝蘇慈使個(gè)眼色,
蘇慈心領(lǐng)神會,快步行至我身邊?!附憬悖邆€(gè)過場而已,一會兒就好了?!刮移沉怂谎?,
泰然自若:「到底丟了什么寶貝,這么大動(dòng)干戈?」
蘇慈囁嚅:「就是……父親好不容易煉就的法器……一塊玉……」「哦。」
我故作恍然大悟:「你手上也有塊玉啊。」一語雙關(guān),蘇慈的臉?biāo)查g掛不住,
手心靈力蓄勢待發(fā)?!傅鹊??!刮掖驍嗟溃骸付?,我好歹是您親侄女,
總不能跟老大爺們一樣,被當(dāng)眾寬衣解帶,折辱了咱們蘇家的顏面吧?」他思索半晌,
點(diǎn)點(diǎn)頭,讓蘇慈領(lǐng)我單獨(dú)進(jìn)房。想必他也篤定——死丫頭沒一點(diǎn)靈力,敢耍什么花招?
可父女倆不知道,我的房間,縫隙,暗角,以各種方式,藏著形形**的毒。進(jìn)去了,
就沒人能完好地出來。反鎖上門后,蘇慈皺眉,掩鼻,嫌棄著一室簡陋,不想多留?!附憬?,
你自己寬衣吧?!刮遗读寺?,背過去,將兩手放至胸口??此圃诮饪?,
實(shí)則悄悄從紐扣中掰出了一枚凝固成型的藥丸,用指腹將它碾成粉末。「快脫——」
她話沒說完,我攤掌旋身朝她一呼氣,細(xì)膩的毒粉撲了她一臉。蘇慈的眼神很快發(fā)生了變化。
惶惑。迷茫。木然。仙籍上說過,受此毒者,視線是清晰的,
但神識好似被一堵厚實(shí)的墻攔住了去路。我揚(yáng)起嘴角,捧起胸前的玉簡,
在她眼前搖晃:「告訴我,這是什么?」她一字一頓,乖乖應(yīng)答:「石……頭……」
「我身上有你要找的東西嗎?」「沒……有……」「真乖,出去可別冤枉我?!顾帕寺?,
呆滯地垂落腦袋。14鬧劇以眾人的哈欠熏天告終。深夜,父親的遺言在我耳邊反復(fù)回響,
好像在提醒我什么。雙親死時(shí),我才六歲。時(shí)隔多年,他們的臉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爹,再飛高一點(diǎn)——」父親將小小的我高高拋起,我笑得好開心,伸出手,
仿佛就能摸到蓬松的白云。「爹,我不要打坐嘛,腿疼?!垢赣H會心一笑:「好孩子,
你須有能力保護(hù)自己,等爹娘老了,這一身本領(lǐng)也要傳授予你的呀?!刮揖镏?,特別委屈,
又張開短短的小手臂抱緊他?!改懿荒軇e理什么妖怪?我擔(dān)心你們。」父親摸摸我的頭,
拿出了一枚碧翠瑩潤的玉?!高@言靈玉簡是宗門信物,有永恒記錄真言的能力,每次我離開,
都會留下話,宗門子弟聽我指令,會護(hù)你周全?!傅棠阋痪淇谠E,從今以后,
除了我與你娘,只有你能操控它?!挂苍S,在為苦果謀劃退路的那一刻起,
苦果就開始悄然醞釀了。意外洶涌而至。修煉不過二百年的虎妖,生生將我父母的身體撕裂。
二伯踉蹌逃回時(shí),一身的血,頭發(fā)污糟凌亂,背上馱著我父母早已氣絕的殘尸。缺胳膊,
斷腿。鮮血淌了一地,我手里正悠悠旋轉(zhuǎn)的風(fēng)車,霎時(shí)成了笑話。我茫然走近,
搖晃他們:「爹,娘,我一定好好修煉,再也不偷懶,能不能別睡了,睜眼看看我,
求求你們……」言靈玉簡就是那天不見的?!膏?,啾啾?!雇蝗缙鋪淼镍B鳴聲打斷回憶。
一只腹部帶黃的畫眉正立于窗沿,低頭啄羽。小丟?我認(rèn)真湊上去,
試探地用手指戳戳它的肚子。它抬起頭,小眼珠子瞪了瞪我,氣鼓鼓的,好似不滿。嗨,
真是它。輝夜宮的瓊漿玉液不好喝嗎,飛這兒來干嘛?蕭元卿帶來的?等等!
我猛然意識到什么,立馬冷臉,揮臂喝道:「飛別地兒去!」畫眉鳥差點(diǎn)沒站穩(wěn),
撲騰兩下翅膀,腳爪又吧嗒吧嗒走近,朝我啾啾兩聲。我舉起爪子作勢要逮它,
笑得奸邪:「正好嫌伙食差,要不宰了你給本仙女加餐?紅燒還是爆炒呢?嗯,
就是肉少了點(diǎn)?!顾ㄩ_翅膀,咻地一下飛沒了影。15這天,蘇慈拿著一只盒子來見我。
盒子精美袖珍,里頭盛著細(xì)膩的白色香粉。她極盡討好:「姐姐,前幾日誤會一場,
是做妹妹的冒犯了?!高@是我費(fèi)盡千辛,詢遍方圓百里的醫(yī)修,為你求來的生肌粉?!笓?jù)說,
它能活膚養(yǎng)顏,你每日涂在傷疤上,過些日子,疤痕能有所淡退,
你也不必整日被這纏頭布悶得透不過氣。」我拿起盒子,上下打量,又將粉末端放于鼻端,
細(xì)細(xì)嗅聞。末了,淡淡一笑?!肝兜狼逍氯缁ㄏ悖ㄊ钦滟F的好東西,只是量少,
我擔(dān)心用太快……」陰謀得逞的滿足從蘇慈眼底一閃而過?!稿X的事姐姐不必?fù)?dān)心,
只要能恢復(fù)容貌,這生肌粉,你要多少,我給多少?!埂改潜阌袆诿妹昧恕!刮冶砻娓屑ぃ?/p>
實(shí)則心里冷笑。生肌粉?虞美人,半夏,曼陀羅——幾味劇毒花草提煉,輕則皮膚潰爛,
重則神志瘋癲的……生肌粉?蘇慈剛走,小衡找上門來。自從我一貼奇藥治好他哥的骨傷,
并叮囑他切莫將此事外傳,他就感恩戴德,與我親近不少。「縈姐姐,千載難逢的機(jī)會,
你怎么還無動(dòng)于衷啊?」我一頭霧水:「你指什么?」「修仙界議論紛紛的大事,
沒人告訴你嗎?青云劍宗要收徒啦!「要知道,那可是連逍遙宗都望塵莫及的第一大宗??!」
腦海中不禁又浮現(xiàn)賀之焱不甘示弱的模樣:「比比比,有什么好比的?
青云劍宗若不是出了你一個(gè)走狗屎運(yùn)的蕭元卿,現(xiàn)在也是被我逍遙宗碾壓的存在!」
眼盲的仙尊玩膩了噤聲咒,循聲丟去一個(gè)變聲咒。于是,輝夜宮上空響起嘹亮的鴨子「嘎嘎」
聲?!给喿印共蛔灾?,故作瀟灑地?fù)]開一角雪袍,繼續(xù)義憤填膺。我捂著肚子,
在一旁笑岔了氣。事實(shí)上,修者壽命會隨靈力加深而延長。青云劍宗的子弟,個(gè)個(gè)靈力高強(qiáng),
壽命沒有幾百也有上千。百年前,蕭元卿飛升,青云劍宗涌入一大批慕名而來之人,
規(guī)模迅速壯大,漸有傾覆天下之勢。物盛則易衰。為相互制衡,青云劍宗宣告天下,
暫停納新。是以修仙界一片嗚呼哀哉。如今宗門重開,廣納英才,的確是好事。
「可與我何干?我連御劍都不懂,別說青云劍宗,就連這區(qū)區(qū)天墟宗,
十個(gè)人里有九個(gè)能輕松撂倒我?!剐『鈿鈵溃骸高@次不同,他們要求奇特,一需無靈力,
二需無仰仗,說是有靈力無仰仗者易桀驁難馴,有仰仗無靈力者易怠惰懶散。」
我嗯了一聲:「我這種無靈力無仰仗的,又桀驁難馴,又怠惰懶散?!瓜南x不語冰,
雞不同鴨談。小衡離開時(shí),心里一定是這么罵的。16婚期臨近,
沈家父母帶著厚禮上門拜訪。沈徽在宗門大比上大放異彩,
僅次于逍遙宗的萬象宗愿收其為徒。雙喜臨門,蘇慈特意穿了一身紅似煙霞的新裙,
親昵纏上沈徽一條胳膊。那酥軟傲人的胸,若有若無剮蹭著他的皮膚。沈徽一臉通紅,
疏離地抽出手臂,低低朝我窺望。蘇慈見狀,表面謙敬,
嘴上卻對我陰陽怪氣:「姐姐的傷可緩解了?「哦,忘了提醒你,這生肌粉啊藥效特殊,
起初皮膚會紅腫發(fā)燙,而后瘙癢、刺痛,甚至流血流膿,但不破不立嘛,待熬過不適,
自然就開始生肌了?!改悻F(xiàn)在……臉應(yīng)該很痛吧?「千萬忍住哦,半途而廢可是會更難看呢。
」我聳了聳肩:「不適?挺舒服的呀。」她訝然:「什么?」我虛撫側(cè)臉,
語帶興奮:「妹妹的藥真是靈丹妙藥,厚涂不過十日,我這臉上的疤都消得差不多了,
皮膚比從前還嬌嫩?!埂感趴陂_河?!固K慈冷嗤:「那你為何還遮面不敢示人?」
「我嫌寒冬風(fēng)冷,罩塊布在臉上,暖和?!股蚧粘林槪骸柑K慈,適可而止!你心知肚明,
又何苦咄咄逼問?」被心上人責(zé)罵,她表情越發(fā)扭曲,伸出手就來扯。布本就松垮,
被她稍微使勁一帶,就掉了下來。我的臉也曝光在眾人眼前。氣氛霍然凝固。
沈徽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蘇慈驚呼:「這……這怎么可能?!」
我一臉無辜:「妹妹何出此言?活膚養(yǎng)顏,不是你說的嗎?」我掏出袖珍盒,揭蓋,
用指尖勾出一團(tuán)粉,徐徐涂抹在光滑的虎口處。涂完,伸過去讓她檢驗(yàn)?!改阌洸挥浀茫?/p>
我這兒有條半尺長的陳年凸疤?」我嫣然一笑:「現(xiàn)在沒啦?!?7收拾行囊時(shí),
小丟出現(xiàn)了。不知中了什么邪,它撲騰翅膀,上至房梁下至床腳,激動(dòng)竄個(gè)不停。飛累了,
它?;卮把兀壑樽拥瘟锪锏卮蛄课?。我嘆了口氣,忍不住摸了摸它。「冬去春來,
靳霜妤窗前的鳳凰木就快開花了,你可別再因花美貪嘴,吃壞了肚子?!篙x夜宮的星辰,
你幫我多看幾眼。「我走后,你別再來了,若被人知道以仙草仙藥喂大,別說血肉,
就連你的骨頭都會被抽去煲湯,再磨成粉,做大補(bǔ)藥?!苟矅樧嘈?,它縮瑟腦袋,
小眼睛怯怯看我。好像在問,你要去哪?!父改竿龉蕰r(shí),我曾下定決心,
要親手殺死那只虎妖,可二伯說我天資愚鈍,不給我修煉機(jī)會,我就跑去后山偷看別人練功,
揮著把破匕首照貓畫虎?!肝倚南?,蒼天不負(fù)有心人,只要我堅(jiān)持學(xué),
哪怕每次只領(lǐng)悟一點(diǎn)點(diǎn),日子久了,遲早有報(bào)仇的能力?!缚捎幸惶?,我二伯聽說,
那虎妖被打死了,打死它的修者甚至尚未突破筑基期。「我哭得很傷心,我在想,
怎么就打死了呢?為什么不把它的命留給我,也好讓我一句——到底設(shè)了什么陷阱,
出了怎樣的狀況,讓我元嬰期的父親、筑基期的母親,雙雙慘死在它手上?「后來,
越來越多的跡象顯現(xiàn),我從仇恨抽身,有了一個(gè)大膽的猜想——「父母的死,
或許與二伯有關(guān)?!剐G猛然抬起了頭,怔怔盯住我。我笑著摸了摸它:「你能聽懂對不對?
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我要進(jìn)山,我要去找當(dāng)年那場慘劇的見證者。「若找到了,
我會帶著全部真相,奪回天墟宗?!溉粽也坏剑退惚灰矮F撕碎、被妖靈吞食,
就算會死無全尸,只要還剩一口氣,我就窮盡一生找下去!」
外頭突然傳來凄厲的叫喊:「好痛,好癢??!父親,母親,快救救我——」18我循聲望去,
蘇慈正瘋狂抓撓自己的臉,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膚,此刻血跡斑斑。二伯母摟著遭罪的女兒,
邊哄邊哭。二伯臉色陰沉,一腳踹開我的房門。「蘇縈,你為何要騙我女兒?」
二伯母也指著我罵:「忘恩負(fù)義的東西,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我冷冷一笑。果然上鉤了。
「喲,妹妹的臉怎么成了這副鬼樣子?難道是效仿我,也抹了那生肌粉?」
我開懷大笑:「只聽說把別人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被自己騙得心悅誠服,我還是頭一回見。
「難道妹妹不清楚,那生肌粉,其實(shí)是劇毒嗎?」蘇慈雙目噴火,一張爛臉儼如陰鷙羅剎,
頓時(shí)口不擇言:「你這**,不得好死,我當(dāng)初就該加大火勢燒死你!「**!掃把星!
克死你父母,又來克我,你以為我稀罕與你姐妹情深?若不是父親說,你還剩點(diǎn)價(jià)值——」
二伯喝道:「蘇慈,住口!」我的眸光驟然陰沉?!柑煨孀诒揪褪俏业募遥?/p>
宗主之位也是父親留給我的,是你們霸占了屬于我的東西?!府?dāng)初你一家落難投靠,
我父母好意收留,最后卻死得不明不白?!改銈儾攀峭髫?fù)義,不得好死!」
二伯的臉色一陣比一陣精彩。震驚,羞慚,憤怒。最后演變成濃濃殺意,匯聚在掌心。
書友評價(jià)
看了叫我小穎的這部小說《我魂魄出竅,附身于一具傀儡》,感覺自己搖身變成了愛情專家,譬如:世上最牢固的感情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習(xí)慣了有你”。彼此依賴,才是最深的相愛。你服不服?!不服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