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陽縣丞府張燈結(jié)彩，賓客盈門。

今日是柳如煙及笄的大日子。

“這柳家小姐真是好福氣啊，祖母疼愛，又是縣丞唯一的外孫女?！?/p>

“可不是嗎？聽說太守家的公子和郡守家的公子都圍著她轉(zhuǎn)呢?！?/p>

“可不是？自小青梅竹馬，怕是早就芳心暗許了。”

“我看啊，這柳小姐將來不是嫁給薛公子就是嫁給韓公子，真是羨煞旁人?！?/p>

一位衣著華貴的老婦人顫巍巍地走到柳如煙面前，慈愛地將一支精致的碧玉簪插入她烏黑的發(fā)髻。

“我的煙兒，今日便及笄了，往后定要事事順?biāo)?，幸福安康。?/p>

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贊嘆聲不絕于耳。

柳如煙微微頷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雖然四歲喪母，但祖母的疼愛讓她從未感到一絲缺憾。

宴席開始，賓客們觥籌交錯(cuò)，談笑風(fēng)生。

一個(gè)身著淺粉色衣裙的女子怯生生地走到柳如煙面前。

正是柳如煙祖母遠(yuǎn)親家的表小姐——白琴。

“如煙姐姐，你的及笄禮真是盛大，琴兒特來恭賀?！?/p>

白琴的聲音柔柔弱弱，似弱柳扶風(fēng)。

柳如煙的目光卻落在了她頭上那對(duì)精美的蝶戀花發(fā)釵上。

那分明是薛懷和韓翊為自己及笄禮準(zhǔn)備的禮物。

如今，卻戴在了白琴的頭上。

白琴注意到柳如煙的目光，怯怯地開口。

“如煙姐姐，你是不是因?yàn)檫@兩只發(fā)釵生氣了？”

她低垂著頭，聲音帶著一絲委屈。

“這是薛公子和韓公子送給我的?！?/p>

“因?yàn)槲伊w慕姐姐能有如此盛大的及笄禮，而自己只是個(gè)寄人籬下的表小姐，不配擁有……”

“所以他們就把原本給姐姐準(zhǔn)備的禮物送給了我，姐姐要是生氣，我現(xiàn)在就拔下來還給姐姐?！?/p>

說罷便作勢要摘下頭上的發(fā)釵。

柳如煙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dòng)聲色。

她并不想與白琴糾纏，轉(zhuǎn)身欲走。

誰知，白琴突然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

一聲驚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懷和韓翊從人群中沖出來，一把扶起白琴。

“琴兒，你沒事吧？”

白琴眼眶泛紅，淚水漣漣。

“我……我只是看到如煙姐姐似乎對(duì)我的發(fā)釵有些不滿，便想還給姐姐……”

“沒想到她……并非姐姐故意推我，是琴兒自己不小心……”

薛懷和韓翊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齊刷刷地看向柳如煙。

“如煙，你太過分了！”

韓翊的聲音帶著一絲失望。

“你明明什么都有，為何還要介意我們送琴兒的發(fā)釵？”

薛懷也皺著眉頭，語氣冰冷。

“那是我們自己愿意送的，與琴兒無關(guān)，你有什么不滿，可以直接跟我們說，何必為難她？”

柳如煙看著眼前這兩人，心中一片寒涼。

曾經(jīng)的青梅竹馬，如今卻為了一個(gè)外人，如此責(zé)怪自己。

這及笄禮，真是莫大的諷刺。

柳如煙淡淡的望著三人。

目光像一口古井一般沒有波瀾。

這種戲碼在白琴來到府里后幾乎幾天就要上演一番。

柳如煙早已見怪不怪，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像是看著拙劣的戲子在

臺(tái)上賣力表演。

柳如煙冷冷的開口。

“白琴，如果這么喜歡演戲，不如找個(gè)戲園子去演個(gè)夠?！?/p>

“現(xiàn)在，我沒有心思看你的戲?！?/p>

柳如煙說著便要走。

卻被韓翊一把攔下。

“柳如煙！”

韓翊怒斥一聲。

“你太過分了！”

他的語氣氣急敗壞。

“你明明知道琴兒身體不好還故意推她！”

“以前真是錯(cuò)看你了！”

“你仗著自己家勢好，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你一點(diǎn)都不懂得謙讓！你根本就沒有把琴兒放在眼里！”

“你……”

韓翊的怒斥聲在柳如煙耳邊回蕩。

柳如煙只覺得一陣荒謬。

她甚至懶得解釋。

薛懷沒有說話。

他只是輕輕的扶起白琴。

眼神里滿是心疼。

“琴兒，”

他柔聲問道。

“你哪里摔傷了？”

“我?guī)闳フ掖蠓蚩纯?。?/p>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白琴手背上的擦傷。

眉頭緊鎖。

“都破皮了，”

他語氣里滿是自責(zé)。

“都怪我不好，沒有保護(hù)好你?！?/p>

白琴低著頭。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薛懷和韓翊扶著白琴走了。

依稀還能聽見白琴細(xì)弱的聲音。

“懷哥哥，翊哥哥，我沒事的，真的不怪如煙姐姐……”

“一定是我做的不好，才會(huì)讓姐姐生氣的……”

柳如煙聽著這矯揉造作的話。

覺得有些好笑。

周圍的賓客也在竊竊私語。

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有探究，有疑惑，也有看熱鬧。

柳如煙漠然地收回視線。

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兒時(shí)的畫面。

那時(shí)，她是府里最受寵的孩子。

薛懷和韓翊也總是圍著她轉(zhuǎn)。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分享秘密。

柳如煙記得有一次。

她爬樹掏鳥窩，被祖父知道了，差點(diǎn)要挨板子。

是薛懷和韓翊擋在她面前，說是他們慫恿她爬樹的。

結(jié)果兩人回去都被父親打了板子。

趴在床上半個(gè)月都下不來床。

那時(shí)柳如煙哭著去看他們。

他們還安慰她。

說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打。

薛懷還笑著說。

“只要如煙沒事，挨打也值了?！?/p>

韓翊也附和道。

“就是，我們男子漢大丈夫，這點(diǎn)小傷算什么?！?/p>

柳如煙想起當(dāng)時(shí)的場景。

心里一陣酸澀。

這一切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變的呢。

是白琴來到縣丞府后。

她是祖母的遠(yuǎn)親，大家都叫她表小姐。

據(jù)說是因?yàn)槲烈呒依锶硕紱]了，才孤身一人來投奔祖母。

白琴就此在府上住了下來，從而認(rèn)識(shí)了經(jīng)常來府里的薛懷和韓翊。

白琴初來乍到，溫柔嫻靜，楚楚可憐，很快就贏得了大家的喜愛，也讓薛懷和韓翊對(duì)她關(guān)懷備至。

而自己，卻漸漸被他們冷落。

如今物是人非。

柳如煙攥緊了手中的書信。

是遠(yuǎn)在京城的父親寫來的家書。

信中提到鎮(zhèn)國公有意與柳家聯(lián)姻。

問柳如煙愿不愿意回京。

柳如煙攥著信。

眼神逐漸清明。

酉陽。

是時(shí)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