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學(xué)的冬天，總是來得又急又冷。凌晨四點半的天，還沒睜眼，空氣里全是霧。

而教一樓外的長椅上，陸嶼坐著，肩頭落滿了霜。他穿著藏青色羽絨服，口罩壓得極低，

耳機一邊掛著，屏幕上停在一個未讀的頁面：【姜惟之：今天晚一點到，

社團臨時開會】是她又遲到了。陸嶼沒生氣，也沒回消息，只默默退出微信，把咖啡杯擰開，

往自己嘴邊送了一口冷掉的苦澀。他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多少次等她了。

從大一那年她踩著點闖進(jìn)教室、撞翻他咖啡開始，他就被這姑娘“撞進(jìn)了心里”。

她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彼皖^說：“沒事。”卻連筆記都沒記下去。后來，

她是班里唯一一個不認(rèn)識陸嶼背景的人，也是唯一一個，

會在他耳邊小聲說：“你這樣高冷怪不好相處的。”然后給他塞一顆草莓軟糖。他沒說話，

回宿舍后卻把包裝紙貼進(jìn)了筆記本最底頁。他就是那種人，什么都不說，但什么都記得。

姜惟之到了，已經(jīng)快五點半。她凍得臉紅撲撲的，背著舊舊的帆布包，

匆匆走近：“對不起對不起！真的有急事，部長非要今天交文案！”陸嶼站起身，

語氣淡淡的：“沒事，圖書館快開門了?！薄澳恪群芫昧税桑俊薄皼]有?！彼f。

她不知道，他從來不玩手機、不回宿舍、不去約飯，

就是因為她說：“圖書館開門前教一樓外風(fēng)最小，下次咱們在那等吧。

”于是他每次都早早坐在那里，等她。即使她每次都遲到。圖書館開門了，

兩人刷卡進(jìn)了六樓自習(xí)室。天還是灰的，整個城市像還在睡夢里。姜惟之抱著書坐下，

湊近他，小聲問：“你這題解出來了嗎？我感覺我的公式錯了?！彼麑⒈咀愚D(zhuǎn)過來，

聲音不輕不重：“你這步微分順序錯了?！薄鞍。俊薄斑@兒。

”他用鉛筆輕輕圈出公式的某一段。

她一拍腦門：“我說怎么老算不對……”他低頭笑了一下：“你太急了。”她沒聽見。

她耳朵通紅，只聽見自己心跳有點快。從什么時候開始，

她也在悄悄在意這個冷靜又安靜的男生了呢？是他替她擋下教授點名的那次，

還是在夜跑時默默把她拉進(jìn)安全區(qū)域的那次？好像是很多次。也好像……一直都是。中午，

陸嶼買了食堂二樓的飯菜，兩人坐在圖書館后樓臺吃飯。“你總買番茄雞蛋。

”姜惟之看著他，“不膩嗎？”“挺好的?！薄澳闶遣皇瞧鋵嵅惶羰?？

”他頓了下：“只吃你喜歡的。”她一怔。他又輕聲補了句：“你上次說，這個搭配不會膩。

”她心跳漏了半拍?！澳阍趺词裁炊加浀茫俊薄耙驗槟阏f的，我都記得?！彼f得理所當(dāng)然，

卻讓她在寒風(fēng)里發(fā)了熱。飯后，姜惟之打了個哈欠：“今晚想寫點小說?！薄坝植粡?fù)習(xí)？

”“唔……期末還有兩周?！标憥Z轉(zhuǎn)過頭：“那我陪你?！薄芭?*嘛？”“寫。

”“你也寫小說？”他搖頭：“你寫我看。

”她咬著吸管笑了：“陸嶼你什么時候這么配合了？”他沒回答，

只是心里想：她說過的每個想做的事，他都想在她旁邊。哪怕只是坐著。夜里，

陸嶼回到宿舍，點開收藏夾。上面是一串他從未點過贊的微博：“大學(xué)的冬天，

是不是誰的圍巾借過一次，就還不回來了?！薄鞍祽偈?，風(fēng)起了，我卻只能裹緊外套。

”“他裝作路過，其實每天都來?！弊詈竽菞l，他看了很久。然后緩緩敲下一行字，

點了保存?！澳憧傔t到，但我總在等。”江城大學(xué)一年一度的“心理行為學(xué)體驗周”又到了。

很有意思：“模擬情感綁定七天”學(xué)校心理學(xué)社團設(shè)立了一個活動——隨機配對兩位志愿者，

綁定為“模擬情侶”，每天完成一組親密任務(wù)，觀察大學(xué)生“情感認(rèn)知反應(yīng)”。

而報名的那天，姜惟之為了拿積分，隨手寫了名字。第二天，公告貼出來的時候，

陸嶼第七組日期：12.8–12.14每日任務(wù)詳見體驗館外任務(wù)墻她瞪著那行字，

緩緩回頭。陸嶼正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公告板上，平靜地開口：“剛好。

”“……你也報了？”“嗯?！薄澳?、你不是最討厭這種**？”“但你報名了。

”她噎住。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不會是為了我報名的吧？”“不是。

”“那就好——”“是因為你，我才報的。”“……”她一口氣卡住，

臉紅得像涂了兩層腮紅。陸嶼卻神色如常，仿佛這只是陳述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事實。

第一天任務(wù)：“朋友圈官宣”姜惟之糾結(jié)了十分鐘才發(fā)出一條朋友圈：【有對象了，

暫時不借筆了?！恳环昼姾螅憥Z轉(zhuǎn)發(fā)她的動態(tài)：【沒錯，是我。

】配圖是一張兩人圖書館合影，燈光下她打瞌睡，他側(cè)頭看她，眼神溫柔得像一片冬夜月光。

評論區(qū)瘋了：【靠，陸嶼脫單了？？】【那不是姜惟之？我去，她什么時候拿下冰山校草的？

】【模擬情侶活動搞真的？】姜惟之臉快埋進(jìn)書里：“你干嘛發(fā)圖?。。?/p>

”“任務(wù)要求是‘官宣’，我認(rèn)真完成。”“那你干嘛拍我睡覺?。?！

”“……怕你以后想不起來?！彼龤獾棉D(zhuǎn)身不理他，結(jié)果被他低聲一句哄?。骸皠e生氣。

”“我只對你認(rèn)真。

”第二天任務(wù)：“一天三次肢體接觸”“這也太羞恥了吧……”姜惟之咬牙?！澳悴幌胪瓿桑?/p>

”“不是……就是……我怕你不適應(yīng)。”陸嶼停頓一秒。然后低頭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握。

“先完成一次?！薄斑€有兩次?！薄翱梢蕴崆邦A(yù)約。

”姜惟之臉紅得幾乎能滴出水：“你、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說話了？”“你不說喜歡，

我就多練練?！钡谌烊蝿?wù)：“夜間并肩散步20分鐘”校園后山的路很安靜，

路燈把兩人身影拉得很長。他們沉默走了一會，風(fēng)吹來，姜惟之打了個哆嗦。陸嶼沒說話，

把圍巾取下來，繞到她脖子上?！澳悴焕鋯?？”“你冷比我冷重要。”她怔住。

他慢慢轉(zhuǎn)頭看她，眼神坦蕩：“如果你真的冷，我可以整個冬天都不戴。”“只要你別感冒。

”她張了張嘴，沒說話。心跳卻像小鹿在撞墻。第五天，她感冒了，真的。

她在宿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醒來時發(fā)現(xiàn)手機上有十幾條未接來電，全部來自——陸嶼。

還有一條短信：【你沒來圖書館，我路過你宿舍樓兩次。

】【今天任務(wù)是‘拍一段對方的視頻’?！俊疚疫€沒拍到你，但我很擔(dān)心。

】她回了條消息：【我在寢室，發(fā)燒了，不用擔(dān)心】十分鐘后，有人敲門。是陸嶼，

手里拎著一袋藥和粥。他沒說話，把粥放下，倒水，摸了摸她額頭?！罢鏌?。

”“你怎么知道我在？”“我猜你不在教室，八成在床上?！薄澳闶遣皇茄b了監(jiān)控？”“沒。

”他聲音低下去，“你在的話，我總會找到的?！钡诹烊蝿?wù)是：“寫一封匿名情書”。

姜惟之一直以為他不會寫。但晚上九點，她在寢室門口的封信箱里看到一個沒有署名的信封。

里面是打印得整整齊齊的A4紙，夾著一張她高一時在比賽里演講的照片。

第一行是：“我喜歡你，從你第一次擦肩走進(jìn)教室的那天?！钡诙校骸澳翘炷阕卜铱Х?，

回頭眼睛亮晶晶，我想，大概你這一生也不會記得我?！钡谌校骸八晕覜Q定慢慢等，

等你發(fā)現(xiàn)我也喜歡你?！彼忠欢?，眼淚就掉下來。那封信，她不舍得折，只是靜靜抱著，

像抱著誰給了她一整個冬天的溫暖。第七天早上，陽光難得溫柔。姜惟之醒來時，

手機里收到了一條來自心理學(xué)社的通知：【恭喜完成模擬情侶任務(wù)，本輪體驗即將結(jié)束，

感謝配合?！克⒅切凶挚戳撕芫?，手指卻沒有一點點喜悅。

她明明只參加這個活動是為了拿學(xué)分，根本沒當(dāng)真。可是現(xiàn)在，一想到“要結(jié)束”這三個字，

胸口就像被壓住了一樣。她的手機“?！钡匾宦暋憥Z發(fā)來消息：【今天傍晚圖書館見，

我?guī)Я四阆矚g的糯米糍?！克粗蔷湓?，忽然很想回一句：“我其實也不想結(jié)束。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發(fā)出去。傍晚六點，夕陽很溫柔，圖書館窗外灑著一層淡淡的橙光。

姜惟之推門進(jìn)去，陸嶼已經(jīng)坐在那里，低頭整理著試卷。他穿著淡灰色毛衣，

額前碎發(fā)軟軟的，和平日冷清高冷的樣子不同——他好像特別放松，

甚至有點……溫柔得不像話?！澳銇砹??！薄班拧！彼畔聲?，坐在他對面。

陸嶼從包里拿出一盒包裝精致的點心，遞給她：“芒果糯米糍，**的，排了半小時。

”她輕輕接過：“謝謝?！眱扇税察o地吃了一會，姜惟之咬了咬唇，

忽然開口：“那個……今天任務(wù)結(jié)束了。”他手一頓：“嗯，我知道。

”“所以我們……”她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輕松，“也該回到原來的狀態(tài)了吧。

”“你說的‘原來’，是哪種？”“就是……普通朋友、同學(xué)，偶爾約圖書館、吃飯那種。

”陸嶼抬頭看她，眼神瞬間沉了幾分：“你想這樣？

”她別開臉：“我們本來就是配對的關(guān)系，大家都知道不是認(rèn)真的……繼續(xù)下去，

會讓人誤會吧?！彼麤]說話，手指緩緩收緊?！八?，你這些天都沒當(dāng)真？”她心頭一緊，

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不該當(dāng)真的事，不該讓自己陷進(jìn)去?！薄啊眻D書館里突然很安靜，

只有頁碼翻動聲。她沒敢看他，只聽見他過了好久才低聲問：“那我寫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她頓住。“如果你都沒當(dāng)真，那信也可以還我?！彼f得平靜，“我不強求?！彼ь^，

終于看見他眼里泛紅的樣子。不是哭，是——委屈，是隱忍。

陸嶼是那種連“生氣”都安安靜靜的人。可她還是從他眼神里，

第一次看到了一種幾乎要爆裂的東西?！拔也皇遣划?dāng)真……”她咬牙，“我是不敢。

”“你是誰？陸氏繼承人，學(xué)校所有人都知道的天之驕子。

”“而我……我是一個靠助學(xué)金撐過來的窮學(xué)生。”“你知道我每學(xué)期要打幾份工嗎？

你知道我從小看著我媽一邊咳血一邊打工還債嗎？”“我怕我配不上你，

我怕……你哪天醒了，就后悔了?！痹捳f完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她不想承認(rèn)自己心動。更不想承認(rèn)——她是怕得不到。而他，卻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她，

垂下頭：“你怕配不上我，我怕你不信我。”“我不是一時心動。

”“我是從你撞我咖啡杯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認(rèn)定你了?！薄澳阏f你窮、你怕、你不敢。

”“可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讓我等？”那一刻，她眼淚掉了下來。

所有那些偽裝的理性、強撐的自信、害怕與自卑，全都崩塌了?！拔也皇遣辉敢狻?/p>

”“我是……真的很怕?！薄澳俏覀兙鸵黄鹋?，一起試?！薄澳阃?，我就追?！薄澳阃＃?/p>

我就等?！薄拔也蛔吡??！蹦翘熘?，兩人沒有立刻“確定關(guān)系”。

他們沒有熱吻、沒有標(biāo)簽、沒有官宣。只是每天一如既往地一起上自習(xí)、吃飯、走夜路。

但眼神變了。手勢變了。心，徹底靠近了。冬至這天，江城突然下雪了。

雪落在圖書館長廊外，悄無聲息地堆起，像鋪了一層厚厚的棉被，

整個校園安靜得有些不真實。姜惟之窩在圖書館六樓，身上蓋著陸嶼帶來的薄毛毯。

他坐在她對面，埋頭寫實驗報告，動作一絲不茍，側(cè)臉俊朗得幾乎能讓人心跳漏一拍。

她看著他看了很久。不是刻意偷看，而是有點控制不住。他的眼睫毛真長，

鼻梁高得像漫畫里的人物，甚至連咬筆帽的小動作都安靜又好看。但最讓她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