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寒假，他拿回了倒數(shù)第五的成績。

他很少見的慌了，緊張地問我:“怎么辦，姐，爸媽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p>

我正在給班上的學生寫期末評語，我一邊寫一邊告訴他:“那你可千萬不能讓爸媽知道你的成績啊，你知道的爸爸身體不好，有高血壓的，被你氣壞了怎么辦？”

弟弟咬了咬牙問我:“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姐？”

我抬頭看他，假裝思索了一會兒:“反正他們不會知道你的真實成績的，你就給他們隨便說你的成績就好了。”

弟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對，我現(xiàn)在就去把成績改一改?！?/p>

又像在說服自己:“也算不讓爸媽擔心，盡孝心了。”

我不置可否，繼續(xù)給我的學生寫評語，還蓋了小紅花。

喃喃道:“真是個乖孩子呢?！?/p>

7

他把自己的成績改成了中等偏上，市重點高中，中等偏上的好成績，足夠讓他上一個985大學了。

我只是笑了笑。

我爸表現(xiàn)的異常高興:“我兒子就是有出息，比你姐姐強多了，說吧，你想要什么，爸給你買！”

我弟高興的手舞足蹈:“我想要去海南玩！”

我媽同意了。

她說:“買三張票吧，我們一起去海南玩一下，琪琪不是兼職當家教嗎？剛好可以在家里幫我們看著家?！?/p>

我沒有說話。

從那之后我弟更加肆無忌憚了，改成績成為了他的常規(guī)操作。

每次老師讓請家長的時候，他就求著我，讓我去學校。

然后我就低著頭聽著他老師訓話，挨罵。

但是我沒想到我會在這里遇到沈霽。

在我再一次被老師要求叫家長的時候，我正低著頭聽訓話，旁邊辦公桌傳來了一聲低笑。

我轉(zhuǎn)過頭去看，沒想到剛好跟沈霽對上視線。

本來覺得被訓話沒什么，但是現(xiàn)在突然感覺臉上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在我被訓話后，沈霽邀請我一起去吃午飯。

期間我問他:“你是什么時候來北山的？準備來北山高中當老師？”

他笑了笑:“回母校實習?！?/p>

“對了，你最近學習的怎么樣了？還需不需我?guī)兔Γ俊?/p>

我瞬間眼睛放光:“真的嗎？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他笑出了聲:“有需要就直說，我們之間沒必要這樣的?！?/p>

但是我沒有想到我會在這里遇到王康，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因為我怕跟他再有接觸，我一直都是在躲著他。

我只知道我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一杯水突然潑到了我身上，我瞬間懵了。

然后就看到王康在飯店里故意放大大聲說話:“你就是個婊子！居然背著我跟別的男人私會！”

“還讓別的男人打我，你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人了！”

“你這些天一直躲著我，原來是因為這個！”他越說越氣氛，就要來動手打我。

被沈霽攔下來了。

“我打你，是因為你騷擾人家，不是她讓我打你?！?/p>

“而且你們只是出去見過兩次面，怎么你就說成好像她自己是你對象了一樣?！?/p>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拍照。他很快就跟沈霽扭打在一起，我想去分開他們，但是根本分不開。

后面還是旁邊的人把他們分開了。

兩個人各自臉色都掛了彩。

王康被其他人拉著送去了醫(yī)院。

我想送沈霽去醫(yī)院，但是沈霽不愿意。

他說:“這點小傷沒事的，就當我是舍命為美人了?！?/p>

我看著他眼角處的傷口:“真的沒事嗎？”

他笑笑說:“沒事啦，我送你回家吧，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p>

8

但是我剛回到家，我媽的巴掌就甩了過來，一時間我都沒反應過來。

“你在搞什么！江琪，王康說你在外面跟野男人廝混，還叫人打了他，我看你是不是這些年的書都白讀了。”

我心中有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但是我強忍著壓了下來。

我放低聲音對我媽說:“媽，我不知道王康為什么會突然沖過來潑我一身水，我就是跟弟弟的老師吃個飯而已?！?/p>

“我想讓弟弟的老師多關照一下他，請他吃飯，不知道王康怎么誤會了，不聽我的解釋?！?/p>

一邊說我還一邊落淚。

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我被王康用水潑花了的妝，還有我濕漉漉的頭發(fā)。

她的語氣稍緩:“這王康也真是的，不聽人解釋，你待會兒去給他道個歉，服個軟這事不就過去了嗎？”

又是道歉，又讓我道歉，明明不是我的錯，但是我再忍忍，很快，很快我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我耐著性子給王康道歉，聲音夾得我自己都覺得惡心:“對不起，王康，今天跟我吃飯的那個人是我弟弟的老師，我想讓老師多關照關照我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p>

王康的態(tài)度很不好:“那你弟老師揍我，是我活該？你當時怎么不站在我這邊？你現(xiàn)在又在裝什么？”

“你知道我家里人一直都偏心我弟弟，我不敢，我怕老師以后針對我弟，我爸媽不會放過我的?！?/p>

“我一直想搬出來住的。但是我沒錢，我不知道搬到哪里去。”

我的暗示意味很強，王康瞬間就懂我的意思了。

感覺他的火氣瞬間下去了大半:“那你來跟我住怎么樣？反正你媽已經(jīng)收了我的彩禮錢了，你跟我遲早都是一家人。”

什么？！我媽居然已經(jīng)收了他的彩禮錢了，她居然沒有告訴我，這筆錢她是要自己私吞了嗎？

她真的越來越過分了。

“我也想的，但是我爸媽不同意?！?/p>

我似是靈光一閃：“他們思想觀念太傳統(tǒng)了。哎，不如這樣，王康，你騙一下我爸媽，說快要買房了，把我戶口遷出來?！?/p>

“這．....．不好吧？”一聽到上戶口王康就急了，生怕我占便宜，分他家房產(chǎn)。

我連忙安撫他：“到時候我先去學校集體戶過度一下?！?/p>

又保證道：”我爸媽看不出區(qū)別的。然后他們就管不到我啦，隨時可以搬過來?！?/p>

這樣一說，王康自然同意。

而爸媽那邊，秉承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則。

見”女婿“要買婚房，火急火燎將藏好的戶口本給了我，讓我快去買房、掛名、遷戶。

媽媽高興瘋了：“琪琪你之前還死活不肯，現(xiàn)在知道王康這孩子實在吧？還沒結婚就給你買了房！“

爸爸比媽媽謹慎一些，多了個心眼。

過戶那天也跟去了，親眼見到房產(chǎn)證才松了口氣，坐到一旁抽煙，等我忙完才幺喝道：

”新房還沒裝修吧，那這段時間還住家里。“

他磕了磕煙灰，似是警告：”生活費要照付啊?！?/p>

我撫摸了下嶄新的硬殼戶口本，有些啼笑皆非。

這九年我是如何能忍受過來的？

我他媽真有受虐體質(zhì)啊。

不過快了。

還有一年我就能離開這里了。

9

于是我微笑著攬上爸爸的胳膊：

“當然。弟弟快要高三了，怎么著我都得在家再住一年，照顧他高考完呀?！?/p>

弟弟混過了兩年高中。

經(jīng)常會打游戲打到凌晨，第二天打著哈欠去上學。

如果是以前，我會扯著他耳朵喝道”快去睡?！?/p>

會教育他好好學習，不要攀比穿著不要虛榮。

但現(xiàn)在我不會。

反而隔三差五給他發(fā)點零花錢。

他去充值游戲也好，逃課去網(wǎng)吧也好，都和我無關。

直到高三第一次月考，紙終于包不住火了。

模考成績217，年級倒數(shù)第一，老師強令要求父母過去。

當然，我也跟去了，湊個熱鬧，聽老師將爸爸訓得面紅耳赤。

爸爸狡辯道：”不是老師，我家孩子一直名列前茅的，怎么可能．.....“

“名列前茅？”老師瞪大了眼：“他哪次不是班上倒數(shù)第一？！行行好，就算是買進來的，多少也踏實學點兒吧，班級平均分都能被他拖個三四分！初中的計算都算錯，心思都花哪兒去了？!”

我爸也蒙了，扭過頭喝問弟弟：“說？！怎么回事？”

弟弟嚇得發(fā)抖，硬了半晌沒出聲。

爸爸暴跳如雷：“你他媽的給老子快點說！!!”

弟弟終于哭喪著臉承認“偽造成績單”后，

向來要面子的父親，拎過一旁座椅砸向弟弟，罵道：

“他媽的我讓你不好好學習！我讓你騙人！我讓你造假！”

媽媽連忙護著：“你打孩子干啥嘛，有話好好說．.....”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雞飛狗跳。

真熱鬧?。?....

我在角落哩笑一聲，趁著沒人注意走了出去。

晚自習時間，回廊上很靜，走過燈火通明的教室，

能看到黑板上寫滿了公式或者詩歌分析，底下奮筆疾書的學生們在埋頭苦學。

外面星辰似點，咬潔的月光灑落。

我浸沒在月色里，看他們在燈光下耀眼又奪目。

我想他們大概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但是很快，我也可以完成自己的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