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對李衛(wèi)恭順，那是做生意面對金主，恭順是看在銀子的份上。

但今日李衛(wèi)不依不饒，那自己也不必和他客氣。

梁龍當(dāng)即叫出了打手，和李衛(wèi)養(yǎng)的狗腿子們在街上上演了全武行。

最終，鎮(zhèn)上的巡捕房出動，把李衛(wèi)和梁龍都抓了進去。

當(dāng)晚，兩人各自叫人交了罰款，站在巡捕房門口，當(dāng)著街坊的面，握手言和。

他們都是鎮(zhèn)上有頭有臉的人，有了這么一出，自然是不會再打架了。

小鎮(zhèn)上又平靜了幾日。

然而，令誰也沒想到的是，突然間，李家辦起了喪事。

李衛(wèi)的大女兒李香曇，死了。

收到喪帖的梁龍，一臉懵逼。

他印象中，李香曇十八歲，是李衛(wèi)發(fā)跡之前討的老婆生出的女兒。

小女娃子出落得亭亭玉立，經(jīng)常帶著弟弟在鎮(zhèn)子上跑來跑去，鎮(zhèn)上的人都挺喜歡她的。

就連梁龍自己，也賞過李香曇好幾次糖葫蘆。

按照肖家鎮(zhèn)的規(guī)矩，死者為大。

喪帖寄來，過往恩怨再重，也得放上一放。

梁龍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準(zhǔn)備了銀子和悼念禮品，前去李家悼念。

等他進了李家大門后，突然覺得，氛圍變得有些古怪。

路過的長工也好，下人也罷，包括李衛(wèi)那三個姨太太，都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眼神盯著他。

明明是盯著他的，但梁龍卻總覺得，這些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這股不安感經(jīng)過了許久，直到他進了會客間后，看到李衛(wèi)掛在會客間里的軍裝照，他才赫然意識到。

這些人盯他的眼神，就像是照片里的李衛(wèi)一般！

雖然從照片上能看到，李衛(wèi)是在盯著觀看者的，但實際上的李衛(wèi)，盯的是相機鏡頭！

詭異且不安的感覺縈繞著梁龍，他如坐針氈，只想快點去悼念后，立刻離開李家大宅。

很快，前面的人都悼念完了，李管家走進了會客廳，喊道：“有請下一位。”

那管家的眼神，依舊是古怪地盯著自己的……

梁龍吞了口唾沫，趕緊提起自己帶的東西，跟著管家朝著主宅走了去。

走了沒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一臉驚愕地看著管家。

這管家，沒有腳步聲！

他明明在走，踩在木制走廊上，卻沒有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

不知為何，那個可怕的夢，又一次映入腦海。

梁龍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跟著管家走著。

走到主宅門口時，管家停下了腳步。

緊接著，更加驚悚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只見管家上半身轉(zhuǎn)了九十度，爾后才是下半身跟著轉(zhuǎn)九十度，然后上半身再轉(zhuǎn)九十度，下半身接著轉(zhuǎn)九十度。

正常人轉(zhuǎn)過背的功夫，管家用了四個動作才完成！

緊接著，管家咧開了嘴，露出和梁龍夢中的李衛(wèi)一般無二的笑容，道：“長樂賭坊梁老板，前來悼念！”

而后，主宅內(nèi)的下人也好，姨太太們也好，全都齊刷刷露出了那股詭異笑容。

“嘿，嘿，嘿……”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

04.

梁龍整個人都懵了。

他開賭場，膽子要比普通人大上許多。

這時候的他，并不是被嚇到了，而是被李府那詭異的氛圍搞得頭皮發(fā)麻，不知該做什么好。

他心里已經(jīng)打響了退堂鼓，可剛轉(zhuǎn)過身，便見著兩名李家打手站在主宅門口。

那兩名打手的呆滯模樣，瞬間讓他想起了那場噩夢。

這時候的他，的確怕了。

他咽了口唾沫，走向香案前，捻起了細香。

“家屬答禮！”

李管家在一旁扯著嗓子喊，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

梁龍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而后朝著李衛(wèi)和三名姨太太鞠躬。

四人亦是站起，仿佛木頭人一般一點點地彎著身子。

那一瞬間，梁龍腦子里多出了一個詭異的想法。

他們的腰里卡了一個齒輪，每到一個卡齒，他們便會停下一次……

“來賓道別！”

管家再度扯開了嗓子。

這是肖家鎮(zhèn)的風(fēng)俗，最后一步流程便是去棺材旁邊，看一眼躺在棺材里的尸體。

完成這一步，整個悼念儀式便是結(jié)束了，來賓便能離開。

梁龍看了看四周，詭異的氛圍下，所有人依舊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看來，不走完這步，他離開不得……

他再度咽了口唾沫，靠著強大的意志力，挪動到棺材旁邊。

僅是探頭一看，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棺材里躺著的，竟然是個紙人！

只是，這紙人未免太過逼真，一眼便能認出，這是李香曇！

準(zhǔn)確來說，是與李香曇一模一樣，仿佛李香曇的表皮上抹了一層紙漿一般。

最可怕的是，她的印堂，咽喉，膻中穴，丹田，四個人體大穴上，都釘了一根拇指粗，用紅漆漆過的木釘！

四根釘子的釘頭上各有一個圓環(huán)，圓環(huán)連了紅繩，將李衛(wèi)的銅鏡四角拴著，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李香曇胸前。

“這這這……”

梁龍驚得直接結(jié)巴了！

雖然他并不懂，但三教九流的東西他聽過許多，僅是從表面上看，這四根釘子恐怕都不簡單。

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三個大字。

鎮(zhèn)魂釘。

05.

哪怕是仇家，恐怕也不止于此，李衛(wèi)為何要對親生女兒下如此毒手？

梁龍滿腦子都是猜測，卻終究想不出答案。

他晃悠著走出李家后，當(dāng)晚便生了一場大病。

臥床不起，整日說胡話，不停地喝水。

整整六天，他在迷迷糊糊中，說了至少上百次銅鏡兩個字。

鎮(zhèn)上的老中醫(yī)也好，西醫(yī)也好，全都去看過，無人知曉答案。

第七天，早上九點，李家出殯鑼鼓響起之時，梁龍突然從床上爬起。

他頂著濃烈的黑眼圈，露出詭異笑容，仿佛僵尸一般雙腳蹦跶著，從賭場后屋里跳了出來！

笑著，跳著，一蹦，一蹦，直到跳到骰子臺前也不停止。

于是，他就這么蹦著，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桌臺。

咚……咚……咚……

撞著撞著，他身上突然墜下一個東西。

這東西落地之時，他當(dāng)即便暈了過去。

過了許久，他的手下才壯著膽子上前，觸摸他的鼻息。

氣息平和，仿佛睡著了一般。

手下趕緊將他扛起，放回了屋內(nèi)的床上。

出了這么一茬子事，客人們自是嚇壞了，不敢來賭場。

沒有賭客，手下干脆擅自做主，提前打烊后去，安排了一個小弟去請道士過來做法。

他則是守在賭場內(nèi)，督促著工人打掃衛(wèi)生。

掃著掃著，掃到骰子臺時，工人竟然從骰子臺下，掃出了一面銅鏡！

那銅鏡，赫然是前些日子李衛(wèi)來店里顯擺的那面！

從未昧過店內(nèi)一分錢的手下，鬼使神差一般，將鏡子撿了起來，揣進了自己的懷里。

這面老佛爺用過的銅鏡，說夸張點，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與此同時，李家發(fā)喪。

李家上下一共七十二口人，全都穿著白色孝服，打著喪棍，整整齊齊在李家大宅門口排成了一排。

所有人站得筆直，仿佛木頭人一般。

爾后，一個陌生人從李宅中走了出來。

他穿著神秘的服飾，青灰色，既像道服，卻又與道服不同。

臉上更是用各種顏色的漆涂了個大花臉。

“李家出殯，魂歸天際，李家大小姐李香曇，一路走好！”

他一邊喊著，走到了喪隊最前面，從袖口里扯出一個鈴鐺，輕輕一搖。

叮鈴鈴……

李家所有人，竟然齊刷刷地往前跳了一步。

而后，同時拿出幾張紙錢，往天上一灑！

叮鈴鈴……

第二聲鈴聲響起，李家眾人依舊重復(fù)……

圍觀的街坊全都嚇傻了！

眼睜睜看著他們，帶著李香曇的棺材，朝著鎮(zhèn)西頭方向跳躍前進。

要知道，李家的祖墳可是在坐北朝南的啊，西邊可是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