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藏在時光里》 章節(jié)介紹
沉璧C的這部小說《偏愛藏在時光里》,屬于言情類型,小說主線清晰明朗,節(jié)奏緊湊明快,角色塑造鮮明,敘事嚴謹有序,值得一讀?!镀珢鄄卦跁r光里》第1章內(nèi)容介紹:周牧野第N次失戀,醉醺醺靠在我肩上:“安安,為什么她們都不是你?”我心跳如雷,卻只當他.........
《偏愛藏在時光里》 精選章節(jié) 在線試讀
周牧野第N次失戀,醉醺醺靠在我肩上:“安安,為什么她們都不是你?”我心跳如雷,
卻只當他醉話。第二天他盯著我煮醒酒湯的側(cè)臉,突然慌了:“我好像…喜歡上我兄弟了?
”湯勺“哐當”落地?!@個喊了我二十六年“好兄弟”的太陽,
居然在吃我豆腐時嘀咕:“你睫毛好長?!备x譜的是,
他把我童年糗照P成婚紗照:“聘禮,收不收?”周牧野又失戀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氣味——昂貴的男士香水、殘余的酒精,
還有一種更微妙、更尖銳的,屬于陌生女人的甜膩香氣,絲絲縷縷纏繞在玄關處。
許時安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剛?cè)コ匈I回來的新鮮蔬菜,
目光平靜地掃過地上那雙顯然不屬于周牧野的細高跟鞋,一只歪斜著倒在鞋柜邊,
另一只則孤零零地躺在幾步開外的木地板上。她彎腰,動作習慣得近乎麻木,
將那雙惹眼的鞋子撿起,擺正,放進鞋柜下層那個專門用來存放“過客”鞋子的角落。
柜門合上,輕微的“咔噠”聲在過分安靜的房子里顯得格外清晰。她直起身,
手指無意識地拂過鞋柜光滑的表面,指尖沾上一點若有似無的灰塵。廚房的方向傳來響動,
是鍋鏟碰撞的聲音,還有周媽媽刻意壓低、卻依然能聽出不滿的絮叨:“……我說牧野,
你什么時候能定定性?這次這個又怎么回事?我看人家姑娘挺好的……”“哎呀媽!
好什么呀!”周牧野的聲音拔高了,帶著一種理直氣壯的煩躁,像夏日里聒噪的蟬鳴,
“處了三天,就管東管西,連我拍個流浪貓都要說我不務正業(yè)!煩都煩死了!分了分了!
您別瞎操心!”他一邊嚷嚷,一邊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頭發(fā)亂糟糟地支棱著,
身上那件騷包的亮橙色T恤皺巴巴的,大概昨晚就沒換??吹介T口的許時安,他眼睛一亮,
臉上那點殘存的不耐煩瞬間被一種找到同盟的興奮取代?!鞍舶?!你可算來了!
快進來快進來!”他幾步跨過來,一把搶過許時安手里的購物袋,
動作熟稔得像演練過千百遍,“我媽快把我念叨瘋了!還是你好,從來不煩我!
”他咧著嘴笑,露出標志性的一口白牙,陽光透過客廳的大窗戶落在他身上,
整個人亮得晃眼,仿佛剛才那個失戀、抱怨、一身頹靡的人只是錯覺。
許時安被他半推著進了客廳,臉上沒什么表情,只輕輕“嗯”了一聲。周媽媽也從廚房出來,
手里還拿著鍋鏟,對著許時安無奈地嘆氣,眼神里是顯而易見的疲憊和縱容:“時安來了啊。
你看看他,像什么樣子!一點不讓人省心?!彼聪蛑苣烈皶r,
那點無奈又變成了恨鐵不成鋼,“牧野,你多跟時安學學,穩(wěn)重點!”“學她?
”周牧野夸張地瞪大眼睛,把購物袋隨手扔在沙發(fā)上,然后大大咧咧地往許時安身邊一擠,
胳膊自然而然地搭上她的肩膀,身體重量毫不客氣地壓過來,“學她整天悶在書堆里?
學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多沒勁??!人生得意須盡歡,對吧,安安?”他側(cè)過頭,
笑嘻嘻地用下巴蹭了蹭許時安頭頂?shù)念^發(fā),鼻息熱熱地拂過她的額角。
許時安的身體在他手臂落下的瞬間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隨即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他靠得太近帶來的體溫,還有那混著煙酒和須后水味道的氣息,
都像一張細密的網(wǎng),無聲地纏繞上來。她垂下眼睫,盯著自己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尖,
清晰地感覺到胸腔里那顆東西又開始不聽話地、重重地撞擊著肋骨。一下,又一下?!皠e鬧。
”她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啞,伸手去推他沉甸甸的胳膊?!皣K,安安你嫌棄我!
”周牧野反而箍得更緊了些,像個耍賴的大男孩,轉(zhuǎn)頭對周媽媽告狀,“媽你看她!
還是不是我好兄弟了?”周媽媽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轉(zhuǎn)身回了廚房,鍋鏟聲重新響起,
伴隨著無奈的嘆息:“時安,別管他,過來幫我擇菜!”許時安如蒙大赦,
趕緊從周牧野的“魔爪”下掙脫出來,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廚房。
身后傳來周牧野不滿的嘟囔:“喂!跑那么快干嘛?真不講義氣!
”廚房里飄散著油煙的暖香。周媽媽遞給她一把翠綠的小青菜,壓低聲音:“時安啊,
你說牧野這孩子,什么時候才能長大?這都第幾個了?走馬燈似的換,沒一個長久的。
”她熟練地翻炒著鍋里的菜,語氣里是深深的憂慮,“他爸走得早,我又……唉,
總怕他這樣下去,將來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找不到?!痹S時安接過青菜,指尖冰涼,
默默地掰掉發(fā)黃的葉子。她沒說話。說什么呢?安慰周媽媽?還是替周牧野辯解?
好像都不合適。她只是專注地處理著手中的青菜,仿佛那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陽光透過廚房的百葉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心口那股被周牧野手臂壓出來的、沉悶的悸動,還在隱隱作痛。她習慣了。
習慣了他身邊流水般的“女友”,習慣了他每一次失戀后的“兄弟情深”,
習慣了自己這副永遠待在“最佳兄弟”位置上的軀殼,也習慣了……那深藏在軀殼里,
早已扎根蔓延了二十多年的、無聲無息的藤蔓。它們纏繞著她的心臟,
在每一次他靠近時勒緊,又在每一次他離開時留下酸澀的空洞?!鞍⒁?,”她終于開口,
聲音平靜得像無風的水面,“牧野……他就是還沒遇到真正合適的?!彼D了頓,
把擇好的菜放進洗菜籃,“總會遇到的?!敝軏寢尶戳怂谎?,眼神復雜,
最終只是長長嘆了口氣:“但愿吧。也就你,還肯這么由著他胡鬧,幫他收拾爛攤子。
”這話里帶著點心疼,也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試探。許時安沒再接話。擰開水龍頭,
冰涼的自來水嘩啦啦沖在菜葉上,也沖走了指尖最后一點暖意。她知道的,
自己就是那個收拾爛攤子的人。從幼兒園幫他藏起打翻的顏料罐,
到小學替他寫被狗啃了半邊的作業(yè),
再到中學替他擋掉那些他“沒興趣”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的情書,一直到現(xiàn)在,
在他每一次失戀后,聽他毫無顧忌地傾吐煩惱,看他毫無負擔地在自己身邊尋求安慰。
她是他最安全、最穩(wěn)妥的“兄弟”,是他理所當然的避風港。這身份安全得近乎殘酷,
也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周牧野的失戀風暴,來得快,去得似乎更快。僅僅消沉了不到三天,
那個活力四射、仿佛永不知疲倦的小太陽又滿血復活了。許時安接到他電話時,
正埋首在一堆亟待審校的稿件里,出版社里空調(diào)開得足,鼻尖卻沁出細密的汗珠?!鞍舶玻?/p>
江湖救急!”周牧野的聲音隔著聽筒炸開,背景音是嘈雜的車流和風聲,顯然又在外面撒歡,
“我的寶貝‘黑武士’(他那輛寶貝哈雷摩托)在郊外趴窩了!荒郊野嶺的,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快凍死我了!快快快,帶上你的小POLO來撈我!定位發(fā)你了!
”許時安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你又跑哪兒去了?
不是剛……”她咽下了后半句“不是剛失戀”?!鞍パ?,散散心嘛!
誰知道這破車這么不給面子!快點啊安安,你最好了!我等你!請你吃大餐!
”周牧野的聲音帶著慣有的、不容拒絕的撒嬌耍賴,尾音拖得長長的。
電話干脆利落地被掛斷。許時安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定位地圖,
一個離市區(qū)快五十公里、鳥不拉屎的山腳位置。她默默嘆了口氣,認命地保存文檔,關機,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車鑰匙。等她開著那輛小小的白色POLO,
吭哧吭哧地顛簸了近兩個小時,終于在一處荒涼的盤山公路邊找到周牧野時,
天邊已經(jīng)只剩下最后一抹暗紅的晚霞。暮色四合,山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呼呼刮過。
周牧野裹著一件薄薄的機車夾克,正百無聊賴地蹲在他的“黑武士”旁邊,
拿著手機對著天邊拍晚霞。高大的摩托車像一頭沉默的黑色巨獸,
映襯得他蹲著的身影有點單薄可憐。聽到汽車聲,他猛地抬起頭,
眼睛瞬間亮得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幾乎是蹦跳著沖了過來?!鞍舶?!我的救星!你可算來了!
”他一把拉開副駕駛的門,帶著一身寒氣鉆了進來,狹小的車廂瞬間被他的氣息填滿。
他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夸張地往手上哈著氣,“凍死我了!這鬼地方,信號還時斷時續(xù)的!
”許時安沒說話,只是默默打開了車內(nèi)的暖風,調(diào)到最大檔。暖風呼呼地吹出來,
驅(qū)散著車廂里的寒意。她看著他凍得有些發(fā)青的嘴唇和鼻尖,
還有那雙亮得過分、此刻寫滿了“得救了”的眼睛,
心里那點被他強行召喚出來的無奈和奔波勞累,奇異地被一種更柔軟的東西壓了下去。
“怎么回事?”她發(fā)動車子,調(diào)頭?!皠e提了!”周牧野癱在副駕上,舒服地喟嘆一聲,
整個人放松下來,“可能是油路或者點火系統(tǒng)的問題,半路就熄火了,再也打不著。叫拖車?
這荒郊野嶺的,拖車費能要我半條命!還是我家安安靠譜!”他側(cè)過頭,
笑嘻嘻地看著許時安專注開車的側(cè)臉,暖風將她頰邊一縷碎發(fā)吹得輕輕晃動。
他看得有點出神,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嘖,安安,你開車的樣子……還挺酷。
”許時安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有些發(fā)白。她沒看他,
目光牢牢盯著前方開始變得模糊的山路,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坐好,系安全帶。
”語氣是一貫的平靜無波,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剛才那句突如其來的評價。車廂里安靜下來,
只有引擎的轟鳴和暖風的聲音。周牧野折騰了一天,又凍又累,暖風一吹,困意很快襲來。
他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漸漸歪向許時安這邊。許時安身體瞬間繃緊,
握著方向盤的手心微微出汗。她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輕輕地拂過她的肩頸。
像羽毛,又像帶著微弱電流的細針,帶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麻癢和心悸。
就在她幾乎要忍不住伸手把他推開時,周牧野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的睡意:“……還是你好……安安……真暖和……”許時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耳朵里,
嗡嗡作響。心跳聲在寂靜的車廂里被無限放大,擂鼓一樣撞擊著她的耳膜。她死死咬住下唇,
強迫自己目視前方,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僵硬的雕塑。夜色徹底籠罩下來,
車燈切開濃重的黑暗,照亮前方蜿蜒曲折的路。她在這狹窄的空間里,
承載著身邊人沉甸甸的、毫無防備的依賴,還有自己那顆在黑暗中瘋狂跳動、無處安放的心。
那深埋的藤蔓,在無人窺見的角落,悄然又纏緊了幾分。周牧野的“滿血復活”狀態(tài),
在遇到林薇后,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峰值。林薇是他在一次戶外攝影采風活動中認識的。
自由插畫師,海藻般的長卷發(fā),笑起來眉眼彎彎,像盛滿了陽光。
她身上有一種和周牧野極其相似的磁場——熱情、明媚、充滿活力,
對世界有著無窮無盡的好奇心。他們聊攝影,聊旅行,聊那些天馬行空的創(chuàng)意,一拍即合,
相見恨晚。許時安第一次見到林薇,是在周牧野租用的那個充滿工業(yè)風的攝影工作室里。
她抱著一摞需要周牧野簽名的出版合同去找他。推開厚重的鐵門,
里面正放著節(jié)奏感極強的電子音樂。巨大的背景布前,林薇正擺著一個充滿張力的姿勢,
周牧野端著相機,半跪在地上,鏡頭對準她,嘴里不停地指揮著:“對對對!眼神再野一點!
想象你是剛沖出牢籠的獵豹!漂亮!太棒了薇薇!”他全神貫注,眼睛亮得驚人,
臉上是許時安熟悉的、沉浸在創(chuàng)作**中的那種專注和興奮。林薇在他的指揮下,眼神銳利,
姿態(tài)舒展,整個人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扉T聲密集地響起,
伴隨著兩人不時爆發(fā)出的、默契十足的笑聲。許時安抱著文件夾,
靜靜地站在門口那片沒有被燈光照亮的陰影里。像一個誤闖入他人舞臺的觀眾。
她看著燈光中心那兩個耀眼的身影,看著周牧野臉上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快樂,
看著林薇眼中同樣熱烈的回應。那是一種屬于同類人的吸引,熱烈直接,光芒萬丈。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懷里冷冰冰的合同文件,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素凈的棉布裙和帆布鞋,
忽然覺得這工作室里的空調(diào),冷得有些刺骨?!鞍舶??”周牧野終于發(fā)現(xiàn)了門口的她,
放下相機,臉上燦爛的笑容還沒褪去,“你怎么來了?快進來!”他大步走過來,
很自然地想伸手攬她的肩膀。許時安不動聲色地側(cè)身,避開了他的手,
將懷里的文件夾遞過去:“出版社的合同,需要你簽名。急件。”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
“哦哦!簽個名而已嘛,還麻煩你跑一趟,打個電話我過去拿就行!”周牧野接過文件夾,
隨手翻到簽名頁,從旁邊的工作臺上抓起一支馬克筆,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整個過程,他的目光還時不時飄向燈光下的林薇,帶著明顯的意猶未盡?!昂灪昧?!
”他把文件塞回給許時安,眼神又亮晶晶地看向林薇,“對了安安,給你介紹,這是林薇,
超級厲害的插畫師!我們剛合作拍一組概念片,感覺棒極了!”他語氣里的興奮和推崇,
毫不掩飾。林薇也走了過來,落落大方地向許時安伸出手,笑容明媚:“你好!
常聽牧野提起你,他最好的兄弟!果然氣質(zhì)好特別,好安靜?!薄澳愫??!痹S時安伸出手,
輕輕握了一下,指尖冰涼。她扯了扯嘴角,想回一個笑容,卻發(fā)現(xiàn)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最好的兄弟。這個稱呼,像一枚冰冷的徽章,此刻重重地壓在她的心口?!鞍舶材銇淼谜?!
”周牧野完全沒察覺到許時安細微的異樣,或者說,他習慣了她的安靜,
“晚上我們和薇薇幾個朋友一起吃飯,慶祝合作成功!你也一起來唄?人多熱鬧!
”他興致勃勃地邀請,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許時安的目光掠過周牧野期待的臉,
掠過林薇友善的笑容,最終落在自己懷里那份簽好名的合同上。她捏緊了文件夾的邊緣,
紙張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安涣?,”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晚上社里還有稿子要趕,挺急的?!彼D了頓,補充道,“你們玩得開心點。”說完,
她沒再看周牧野瞬間有點垮下來的表情,也沒看林薇,只是微微頷首,轉(zhuǎn)身,
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外面走廊的光線有些昏暗。她快步走出去,
將那扇門在身后輕輕合上。門內(nèi)隱約傳來的音樂聲和談笑聲,像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攝影棚里昂貴的香氛和顯影液混合的味道。
那枚名為“兄弟”的冰冷徽章,仿佛烙鐵般,在她心口燙下了一個清晰而疼痛的印記。
周牧野和林薇的戀愛,像一場盛大而絢爛的夏日煙火,燃燒得熾熱而迅速。
他們一起去看午夜場的電影,在空曠的街道上追逐打鬧;一起去攀巖蹦極,挑戰(zhàn)極限,
尖叫和笑聲能穿透云霄;一起在深夜的大排檔擼串喝酒,聊著那些旁人聽不懂的藝術夢想,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許時安的世界,則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她依舊上班,下班,審稿,
校對。生活規(guī)律得如同精密的鐘表。只是,那個屬于“周牧野”的頻道,
似乎被強行調(diào)低了音量。他不再像以前失戀時那樣,
動不動就半夜三更打電話來嚎啕大哭或者喋喋不休地吐槽。他的朋友圈里,
充滿了和林薇在各地留下的、色彩飽和度極高的合影——沙漠的星空下,海浪的泡沫邊,
城市的天臺上。每一張照片里,他的笑容都燦爛得毫無陰霾,
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快樂和愛意。偶爾,許時安會在深夜審稿到頭暈眼花時,手機屏幕亮起。
是周牧野的信息,通常是在某個光怪陸離的酒吧或者深夜食堂?!景舶玻∵@家烤牛骨髓絕了!
下次帶你來![圖片]】【看!薇薇給我畫的肖像!像不像?[得意][圖片]】【唉,
又被薇薇吐槽直男審美了[委屈]…安安你說我這搭配真有那么丑?
[圖片]】許時安會點開圖片,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镜米套堂坝偷呐9撬?,
畫紙上神采飛揚的周牧野,還有他身上那件確實……一言難盡的花襯衫。
她會簡單地回幾個字:【嗯?!俊就??!俊尽瓝Q一件吧。
】她的回復總是簡短、平靜,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對方預想中的任何漣漪。
周牧野似乎也不在意,偶爾會回個“哈哈”或者“遵命”,更多的時候,對話就斷在那里。
許時安知道,他此刻的注意力,一定又被身邊那個明媚如朝陽的女孩吸引走了。這樣也好。
她對自己說??粗娔X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指尖冰涼。這樣很好。
他找到了真正契合的同類,他的世界充滿了陽光和色彩。而她,這個習慣了待在角落的影子,
也該回到自己的軌道上去了。那深埋的藤蔓,在寂靜無聲中,仿佛被抽干了水分,
一點點蜷縮起來,帶著一種鈍刀子割肉般的、緩慢的疼。平靜的日子過了大概兩個多月。
一個悶熱的周五下午,許時安剛把一份終審通過的稿件送去總編室,手機就瘋狂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周牧野的名字。她心頭莫名一跳,劃過接聽鍵。
電話那頭沒有預想中的咋咋呼呼。背景音很嘈雜,有震耳欲聾的音樂鼓點,
有人群的喧嘩尖叫,但周牧野的聲音卻異常低沉,甚至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沙啞和……迷茫。
“安安……”他只叫了她的名字,后面的話像是被卡在了喉嚨里。
許時安的心猛地一沉:“牧野?你怎么了?在哪兒?”“……‘迷途’。
”他報了個酒吧的名字,聲音悶悶的,“……我跟薇薇……吵了一架?!焙竺鎺讉€字,
他說得異常艱難。許時安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jié)微微泛白。
她看了一眼窗外陰沉沉、仿佛醞釀著一場暴雨的天空,沒有絲毫猶豫:“別亂跑,等我。
”她甚至來不及跟同事交代一聲,抓起包就沖出了出版社。晚高峰的交通擁堵得令人窒息,
出租車像蝸牛一樣在車流中爬行。許時安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閃爍的車尾燈,
一種熟悉的、沉重的預感壓上心頭。周牧野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他那個人,
天塌下來也會先嚎一嗓子“**”,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沉默得讓人心慌。
等她終于推開“迷途”那扇沉重的、隔音效果極好的大門時,
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幾乎要掀翻她的天靈蓋。昏暗迷離的燈光下,人影晃動,
空氣里混雜著濃烈的酒精、香水、汗味和煙草的氣息。她在吧臺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周牧野。
他面前已經(jīng)空了好幾個啤酒瓶,還有一個喝了一半的烈酒杯。整個人趴在冰冷的吧臺上,
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個亂糟糟的后腦勺。
那個永遠精力過剩、像小太陽一樣發(fā)光發(fā)熱的周牧野,此刻縮在那里,
像一只被暴雨淋透、失去了所有光彩的落湯雞。許時安走過去,在他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
吧臺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裙子傳來。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過了好一會兒,
周牧野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他的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眼神渙散沒有焦點,
臉上濕漉漉的一片,分不清是汗還是別的什么。他看到許時安,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
又很快渙散開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鞍舶病銇砝病彼笾囝^,
聲音含混不清,“還是……還是你最好……”他伸出手,胡亂地在吧臺上摸索著,
似乎想拿酒杯。許時安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滾燙,帶著粘膩的汗意?!皠e喝了。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的背景音樂,“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周牧野像是被這句話戳中了痛處,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許時安,
帶著一種醉鬼特有的偏執(zhí)和委屈,“她嫌我不夠成熟!嫌我太鬧騰!嫌我只知道玩!
說跟我在一起看不到未來!”他越說越激動,聲音拔高,帶著破音的嘶啞,“未來?
什么狗屁未來!開心不就好了嗎?為什么要用‘未來’這種沉重的詞來壓我?
我讓她不開心了嗎??。俊彼テ鹱郎夏前氡揖?,仰頭就要灌下去。許時安眼疾手快,
一把奪過酒杯,重重地頓在吧臺上,金黃色的酒液濺出幾滴?!爸苣烈?!
”她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你鬧夠了沒有!
”周牧野被她吼得一愣,動作僵在那里,茫然地看著她,像是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許時安看著他這副樣子,胸口那股郁結的氣堵得她幾乎喘不上來。又是這樣。每一次,
都是這樣。她看著他為別人歡喜,為別人癡狂,又為別人心碎。而她,
永遠只是那個在碎片散落一地時,拿著掃帚和簸箕,默默收拾殘局的人。
一股強烈的疲憊和無法言說的酸楚猛地沖上眼眶,她飛快地別過臉,深吸了一口氣,
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再轉(zhuǎn)回頭時,她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了慣常的平靜,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她站起身,伸手去拉周牧野的胳膊:“起來,跟我回去。”周牧野像個提線木偶,
被她拽了起來,腳步虛浮踉蹌。他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許時安瘦削的肩膀上,
濃重的酒氣混合著煙草味撲面而來。許時安咬著牙,半拖半扶著他,
艱難地穿過擁擠喧鬧的人群,朝酒吧門口走去。他沉重的身軀,他滾燙的呼吸,
他無意識的依賴,都像沉重的枷鎖,拖著她一步步走向那個熟悉的、名為“兄弟”的牢籠。
每一步,都踩在她那早已疲憊不堪的心尖上。好不容易把爛醉如泥的周牧野塞進出租車后座,
許時安感覺自己像剛打了一場硬仗,后背的薄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周牧野一沾到座椅,就徹底失去了意識,腦袋歪向一邊,發(fā)出沉重的、帶著酒氣的呼吸聲。
出租車在夜晚的城市里穿行,霓虹燈光透過車窗,明明滅滅地掃過周牧野沉睡的側(cè)臉。
他眉頭緊鎖著,即使在睡夢中,那份痛苦和委屈似乎也沒有完全散去。
許時安靠在另一側(cè)車窗上,疲憊地閉上眼。車窗冰冷的玻璃貼著滾燙的額角,
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反復揉搓著,又酸又脹。
車子停在周牧野租住的公寓樓下。許時安付了錢,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把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男人從車里拖出來。周牧野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
含糊地嘟囔著什么,腳步像踩在棉花上,全靠許時安支撐著才沒摔倒。電梯緩慢上行。
封閉的空間里,酒味更加濃烈。許時安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撐著他,
感覺自己的肩膀快要被他壓垮。終于挨到家門口,她騰出一只手,
熟門熟路地從他牛仔褲口袋里摸出鑰匙——還是她上次幫他換的指紋鎖,他卻總嫌麻煩,
堅持用鑰匙。門開了。客廳里一片狼藉,沙發(fā)上堆著沒洗的衣服,
茶幾上散落著空的啤酒罐和零食包裝袋,
地上還躺著一個摔碎的馬克杯——大概是吵架時的犧牲品。許時安視若無睹,
拖著周牧野徑直走向臥室,把他重重地扔在了那張還算整潔的大床上。周牧野悶哼一聲,
在床上翻了個身,臉埋進枕頭里,不動了。許時安站在床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汗水順著鬢角滑落。她看著床上那個毫無知覺的身影,看著這間充斥著頹喪氣息的房間,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席卷而來。她很想就這么轉(zhuǎn)身離開,把門甩上,
再也不管這個永遠長不大的混賬。可身體卻像有自己的意志。她默默地轉(zhuǎn)身,走進廚房。
打開冰箱,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瓶礦泉水和幾個孤零零的雞蛋。她嘆了口氣,燒上水。
翻箱倒柜,終于在櫥柜最里面找到了一小包沒開封的干紫菜和一點蝦皮。她熟練地打散雞蛋,
切了點蔥花,水開后,倒入蛋液,撒上紫菜蝦皮和蔥花,最后淋上幾滴香油。
一碗簡單卻散發(fā)著暖意的醒酒湯很快做好了。她端著碗,重新回到臥室。
周牧野還保持著趴著的姿勢,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一些。她把碗放在床頭柜上,
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牧野?起來喝點湯。”周牧野沒什么反應。她又用力推了推。
他這才慢吞吞地、極其不情愿地翻過身,半睜開惺忪的醉眼。他茫然地看著許時安,
又看看床頭柜上那碗冒著熱氣的湯,眼神渙散,沒有焦點。許時安把他扶起來,
讓他靠在床頭。他渾身軟綿綿的,像個大型玩偶。她端起碗,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
遞到他嘴邊。周牧野下意識地張開嘴,溫熱的湯汁滑入口中。他吞咽了一下,
混沌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目光落在許時安的臉上。燈光從她頭頂傾瀉下來,
勾勒出她專注而柔和的側(cè)臉輪廓。幾縷碎發(fā)垂落下來,被她隨意地別到耳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纖長的脖頸。她的動作很輕,很穩(wěn),小心翼翼地吹著勺子里的湯,
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暖黃的燈光,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還有手中這碗熨帖到胃里的熱湯……這一切,構成了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氛圍。
周牧野呆呆地看著她,大腦被酒精麻痹得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些最原始的感覺。暖。安心。
像漂泊了很久很久的船,終于回到了平靜的港灣。所有的喧囂、爭吵、痛苦、委屈,
都被這溫暖的港灣隔絕在外。一種從未有過的、巨大的依賴感攫住了他。
他無意識地、順從地喝著她喂過來的湯。喝了幾口,他忽然像個委屈的孩子,身體一歪,
把頭重重地靠在了許時安瘦削的肩膀上。滾燙的額頭抵著她的頸窩,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鎖骨上。許時安全身驟然僵住,手中的湯勺差點脫手。
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她一動不敢動,
任由他沉重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肩窩。時間仿佛凝固了。
房間里只剩下周牧野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許時安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就在許時安以為他又要睡過去時,靠在她肩上的周牧野忽然動了動。
他像是找到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把臉更深地埋進她的頸窩,然后,
含糊不清地、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醉意,
近乎囈語般地嘟囔了一句:“安安……”“為什么……”“為什么她們……都不是你?。?/p>
”轟——!許時安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了!眼前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那顆心,在死寂的空白里瘋狂地、失控地擂動!
血液瘋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秒凍僵。她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中,
整個人從指尖到頭發(fā)絲都麻痹了。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周牧野說話時,
嘴唇隔著薄薄的衣料,在她肩頸皮膚上擦過的、細微而灼熱的觸感。那七個字,
像帶著魔力的咒語,又像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她毫無防備的心臟深處。她猛地轉(zhuǎn)過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肩膀上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周牧野似乎耗盡了最后一點力氣,
嘟囔完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后,徹底陷入了沉睡,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世界安靜得可怕。
許時安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瞬間風化的石像。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
帶著他滾燙的體溫,幾乎要將她灼傷。她維持著那個被他靠著的姿勢,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開始透出一點灰蒙蒙的亮光。手中的湯碗早已涼透,黏稠的蛋花凝結在碗底。
那句醉醺醺的囈語,如同魔音灌耳,在她空白的腦海里反復回響,
每一次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滅頂?shù)难灐槭裁此齻兌疾皇悄??為什么?她不知道?/p>
她只知道,這二十多年來小心翼翼構筑的堤壩,自以為堅固無比的防線,
在他一句無意識的醉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那些被她深埋、以為早已枯死的藤蔓,
在這一刻,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瘋狂地破土而出,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
天光徹底大亮時,周牧野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生生劈醒的?!八弧彼钩橐豢诶錃?,
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正在施工的攪拌機里,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鈍重的、要命的疼痛。眼皮沉重得像掛了鉛塊,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睜開一條縫。刺目的陽光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縫隙射進來,
正好照在他眼睛上。他煩躁地抬手擋住光,另一只手摸索著想要找水喝。
指尖觸到的不是冰涼的水杯,而是一片溫熱的、帶著柔軟彈性的……布料?
周牧野混沌的大腦宕機了幾秒,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正靠在什么人的肩膀上。
他僵硬地、一點點地轉(zhuǎn)過頭。映入眼簾的,是許時安近在咫尺的側(cè)臉。她閉著眼睛,
頭微微歪著,靠在床頭板上,似乎睡著了。晨光勾勒著她柔和的下頜線,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憊的陰影。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
而她身上那件米色的棉布襯衫,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小片可疑的、深色的水漬痕跡,
像是……他昨晚流的口水?周牧野的目光順著那片水漬,緩緩下移,
落在自己搭在她腿上的胳膊上。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動作大得差點把自己從床上掀下去。昨晚那些破碎的、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開了閘的洪水,
有力的肩膀……廚房的暖光……她低頭吹湯時垂下的睫毛……還有……還有自己靠在她肩上,
說的那句話……“為什么她們都不是你?”嗡——!
周牧野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猛地沖上頭頂,瞬間燒紅了他的耳朵和脖子,
連帶著宿醉的頭痛都似乎被這巨大的羞恥和震驚壓了下去。他像見了鬼一樣,
死死地盯著許時安沉睡中毫無防備的臉,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被猛地丟進了冰窟里!他做了什么?他昨晚……對著許時安……說了什么渾話?!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狼狽不堪地從床上滾了下來,
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這動靜驚醒了淺眠的許時安。
她猛地睜開眼,眼中還帶著未散的迷茫和疲憊。
看到站在床邊、臉色煞白、眼神驚惶如同見了鬼的周牧野,她微微一怔,隨即,
昨晚的記憶也瞬間回籠。肩膀被他靠過的地方,
似乎還殘留著那種沉甸甸的觸感和灼熱的溫度。那句石破天驚的醉話,
再次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空氣仿佛凝固了。兩人四目相對,
房間里只剩下周牧野粗重而慌亂的喘息聲。許時安垂下眼睫,避開了他驚濤駭浪般的目光。
她動了動僵硬發(fā)麻的肩膀,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異常平靜:“醒了?
”她掀開蓋在腿上的薄毯,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頸,
目光掃過床頭柜上那碗早已涼透、凝結成一團的蛋花湯,“頭疼嗎?廚房有蜂蜜,
自己去沖點水喝?!彼f完,徑直走向門口,腳步甚至沒有一絲停頓。仿佛昨晚的一切,
都只是一場荒誕的夢境,此刻夢醒了,就該各歸各位?!鞍舶玻?/p>
”周牧野在她手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猛地叫住了她。聲音干澀嘶啞,
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許時安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背影挺直,
帶著一種疏離的沉默。周牧野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辣地疼。
他看著那個纖細卻挺直的背影,看著那件被自己“玷污”的襯衫肩膀處深色的水漬,
腦子里一團亂麻。愧疚?羞恥?震驚?還有一種更陌生的、讓他心慌意亂的情緒在瘋狂翻涌。
他想解釋,想道歉,想說那都是醉話當不得真……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許時安等了幾秒,身后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她微微側(cè)過頭,露出一點蒼白的下頜線,
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出版社還有事。”“砰。
”輕輕的關門聲響起。房間里只剩下周牧野一個人,呆立在原地,
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宿醉的頭痛再次兇猛地襲來,他卻感覺不到,
腦子里反復轟鳴的,只有許時安那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眼神,和他自己那句如同魔咒般的醉話。
為什么她們都不是你?為什么……他煩躁地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床頭柜上那碗冷掉的湯。湯面上凝結的油花,像一塊破碎的鏡子,
映出他此刻茫然失措、狼狽不堪的臉。接下來的日子,
周牧野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狀態(tài)。他刻意地避開了許時安。電話不打了,
信息不發(fā)了,連朋友圈都設置成了“僅三天可見”。他像一只受驚的鴕鳥,
把頭深深埋進了沙子里,以為只要看不見,
那晚的尷尬和那句該死的醉話就能當作從未發(fā)生過。他試圖用工作填滿所有時間,
背著相機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捕捉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光影??社R頭對準人群時,
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搜尋那個安靜的、穿著素色衣服的身影。拍街角的書店櫥窗,
會想起許時安低頭看書時沉靜的側(cè)臉;拍公園長椅上依偎的老人,
會想起自己無數(shù)次大大咧咧把胳膊搭在她肩上,
而她總是微微僵硬卻從不推開的樣子;甚至拍一只慵懶曬太陽的流浪貓,
都會莫名其妙地聯(lián)想到許時安那雙總是沒什么情緒、卻偶爾流露出溫柔的眼睛?!耙姽?!
”他煩躁地放下相機,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習以為常的細節(jié),
此刻卻像被施了魔法,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帶著一種鈍刀子割肉般的綿長痛感。
她記得他所有稀奇古怪的飲食禁忌——不吃香菜,討厭胡蘿卜,喝豆?jié){必須放三勺糖。
他每次失戀后像垃圾場一樣的公寓,都是她默默收拾干凈,
甚至還會幫他補好被煙頭燙壞的沙發(fā)套。他心血來潮半夜想吃城南那家生煎包,
她頂著寒風騎半小時共享單車給他買來,送到時包子還是熱的。
他隨口提過一句某個攝影集絕版了很難買,三個月后他生日,
那本嶄新的攝影集就出現(xiàn)在他桌上,沒有包裝,沒有卡片,
只有她淡淡的一句“路過書店看到的”。……樁樁件件,細碎得如同沙灘上的貝殼,
過去被他大大咧咧地踩過,從未在意。如今潮水退去,它們卻硌得他生疼。
這些被他視為“兄弟情誼”理所當然的付出,此刻剝?nèi)チ四菍印靶值堋钡耐庖拢?/p>
露出了內(nèi)里讓他心驚肉跳的真相——那是一種怎樣深沉而無聲的包容和……愛?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炸得周牧野魂飛魄散。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水,
試圖澆滅心頭的燥熱和恐慌。不可能的!他和許時安?那可是許時安啊!
是從小穿著開襠褲一起玩泥巴、他打架她放風、他挨揍她遞藥、他闖禍她背鍋的許時安!
前打嗝放屁、可以穿著褲衩在她面前晃悠、可以抱著她胳膊嚎啕大哭抱怨失戀的“好兄弟”!
他怎么能……怎么能對她產(chǎn)生那種想法?這太荒謬了!太禽獸了!
周牧野煩躁地在工作室里走來走去,像一頭困獸。
他試圖用林薇明媚的笑容來驅(qū)散腦海中許時安安靜的影子,卻發(fā)現(xiàn)林薇的面容已經(jīng)變得模糊,
只剩下許時安低頭吹湯時那低垂的、溫柔得讓他心尖發(fā)顫的睫毛。
那句醉話再次鬼魅般響起:“為什么她們都不是你?
”一個更讓他恐慌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也許……那不是醉話?
也許……那是他潛意識里,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真心?這個想法讓他瞬間手腳冰涼,
又猛地涌上一股灼熱的沖動。他抓起手機,手指懸在許時安的名字上,劇烈地顫抖著。
他想打電話給她,想立刻聽到她的聲音,想確認……確認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來電顯示:林薇。周牧野看著那個名字,
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通了電話,
語氣帶著刻意的輕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喂,薇薇?”電話那頭,
林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但很平靜:“牧野,有空嗎?我們聊聊。”半小時后,
兩人坐在一家安靜的咖啡館里。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空氣里飄著咖啡的醇香。
林薇攪拌著杯中的拿鐵,開門見山,語氣平和得沒有一絲波瀾:“牧野,我想過了。
我們……還是分開吧?!敝苣烈岸酥Х缺氖忠活D,咖啡液面晃了晃。他抬起頭,
看著林薇。她今天沒化妝,素凈的臉上帶著一絲釋然。“為什么?”他聽到自己問,
聲音有些干澀,但奇怪的是,心里并沒有預想中的劇痛,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唾棄的、隱秘的解脫感?林薇看著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無奈,
也有些了然:“因為我們不合適。牧野,你像一團熱烈的火,
需要的是能和你一起燃燒、一起瘋的人。而我……”她頓了頓,目光坦誠,
“我需要的是一個更穩(wěn)定、更踏實的港灣。我們彼此吸引過,但吸引過后,是更深的不安。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安定,而我,好像也……無法真正走進你心里那個最深處的地方。
”她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他們之間那些被**掩蓋的問題。周牧野沉默了。
他想反駁,想說我們可以磨合,可以改變……可話到嘴邊,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因為林薇說的每一個字,都敲在了他心坎上。他確實給不了。他的“最深處”,